殷宁推开后门的声音不大——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这样的,她已经将推力减地足够小了,然而整个教室里面在一瞬间仿佛熄了火一般,一片寂静。一群人像是专门跟随捕捉移动物体的相机一样看着她,那种眼神让她感到有些奇怪。
她走向自己的位置,桌子上面整齐地放着一堆卷子,这还只是一周的量。
“啊......你回来了啊。”她的同桌对她说道,眼神飘忽不定,“这些都是你没来的时候发的,包括一次月考,你看你自己抽时间做一下吧。”
“嗯,谢谢。”她向男生露出了一个微笑,而后在裤袋里面摸出来一包从站点里顺的巧克力递给对方,“巧克力,稍微有点化了。”
她看到对方似乎并不认得这个纯白色的包装,于是解释道。
“啊,好的,谢谢你啊......”
殷宁用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凳子,然后坐下来,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男生的名字,好像叫孟什么来着,孟......皙,对,孟皙,似乎家里长辈还是这里的高级官员。
学生们的好奇心慢慢地减弱,开始自己闲谈,但是不是还会回头来看一看她,那副样子......是崇拜和艳羡?
怎么搞的?殷宁心里有些慌张,总该不会是主司做了一些额外的事情吧?
“那个,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
趁着上课铃声还有几分钟,孟皙看着她,“你去参加比赛,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啊?”
参加比赛?参加什么比赛?在污染区和污染量表比谁先爆吗?
殷宁有些恼火,她大概知道主司是怎么做的了,以官方的身份通报学校说她去参加了什么什么有名的国家赛事去了,怪不得中午进学校时校门口那站着查人的老师冲着她笑,还问她感觉怎么样呢。
“你参加的那个比赛,其实我有个亲戚也去了的,他说你的年龄是最小的参赛选手!你的作品是什么?他们都说要紧扣住题目里限定的‘时代需求’这个关键词,但是那是不是很宽泛了,要想办法做出一些有新意的东西出来。还有,你们的奖什么时候公布?这个要是得了奖的话应该对以后大学录取也有帮助吧?不过你的成绩本来就好,就算不搞这些大概也能上个好大学,你说呢?”
搞什么啊......听都没听过这些。殷宁想。
不过明面上她还是做出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耐心地编造回答,或者干脆就摇摇头,做出无可奉告的手势。
只要撑到上课就好,上课了就行,过一节课了他们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一周的时间显然让殷宁忘记了高中生的性格,对于每天从早上六点二十一直到晚上十点二十整整十六个小时都呆在学校,每周仅有约十八个小时假期的他们而言,有关自己同学的八卦和传闻就是最好的生活调味剂。
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关于她的传闻已经有了数个版本,它们又可分为三个大类,生病、退学、保送。下辖的数个有趣小故事也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剧情发展,可以凑出一本小说了。
每一天,没有什么事情消遣的学生们便开始自己的猜测,同时根据已有的条件创造出新的故事。
比方说今年的暑假,殷宁第一次做外出任务,刚好逢上全年级的补课活动。
在教务处主任三番五次的开会强调之后、在家委会的家长做出表率签下协议之后、在老师拿着花名册一个一个清人的时候,她殷宁正坐在站点的会议室里,听着这次任务的简要报告和任务安排。
她在学校里的座位自然是干净无比,而老师们对此没有任何言论,就连年级主任来了也不曾看上一眼。
这一周的周六,放完假返校点名的工作交给了班长进行,负责任的班长当然察觉到班上后排的某个位置空着,点完了所有人的名字之后,他来到办公室,向自己的班主任汇报了这一情况,并在适当的时机提出疑问:
“老师,那个,请问殷宁是不是又请假了啊?”
“嗯,她参加比赛去了。”
结合班主任在说出这句话时自然而然的笑脸,班长立刻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回到教室之后便将这一消息广泛地传播出去,一时间她殷宁的大名无人不晓,学生们先是激动了一阵,而后又开始推理环节,他们结合最近所了解的片面的赛事信息,精准无比地推算出主司给殷宁安排的“比赛”,而后又开始结合校长与班主任在交谈时所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猜测殷宁是否取得了好成绩。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传言,殷宁已经被保送到了某个顶尖大学去了。
“你今天来是不是收拾东西的啊?”
下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政治课,上课的时候孟皙悄悄问道。
“收东西干什么?我还在这读呢。”
“哦......要享受普通人的生活吧。”
孟皙和她关系还算可以,于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大概?希望真是享受吧。”
殷宁小声说,“你上课认真点,不要被抓住了,他对我和对你可不是一个态度,我只要不是严重违纪,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孟皙!”
班主任的声音忽然响起,因为身高不够,所以说他一直都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基本上不会露出笑脸,不然就管不住学生了。眼下孟皙便被他一声吼得抖了两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这道题,分析一下,怎么选。”
孟皙支支吾吾的,余光瞟向殷宁。
“我都没做过这卷子啊......”
殷宁微微叹气,孟皙只好硬着头皮去分析,说话也是吞吞吐吐的。
殷宁看了眼后窗,没有人在那。她于是打开藏在上衣衣摆下的留声机,用它给风澄发去一条消息,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扫了一眼小型污染量表,一般来说,它都会处于“极微”的一档。这是正常现象,不管什么地方,总是能探测到极微小的异常反应的。
然而现在,它的档位来到了三,“轻度”。应该是有人正在使用未被收容的异常物品。
殷宁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在学校这种公共场所里面倒也常常发生。全校那么多的人,总会有一两个人想去寻乐子,他们也许会从把从某栋废旧房屋里拿出来的物品放在手里把玩,误打误撞便发现这些物件有着一些难以解释的作用。
无论他们是拿来行善也好,作恶也好,这种事情她都有责任对其进行排除。不过,她现在还什么信息都没有,也许等下她需要去做一些调查之类的事情。
至于现在,还是先看孟皙的笑话吧。
在学校的时间过得相当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下午的吃饭时间,之后便是一直到八点的漫长晚自习,殷宁自然是不会老老实实呆在教室里面的。
她前往教授原本的办公室,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了新来校医的地盘,这背后自然也有组织的运作,而那名校医和他的助手自然也是组织里的人,分别是代号“屏翳”的奚林榕和“洛神”风澄。
“你来了?重返学校的感觉怎么样?”
她进门的时候,奚林榕正站在桌子前,他大概三十多岁,看着很符合人们对于一位校医的认识:偏瘦削,胡子刮得齐整,衣着整洁,也许还要戴上一副眼镜?
“还算不错?我可以这样子说吗?”
殷宁没有带包,她一进来就向着坐在沙发上的风澄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她腿上。
“你们感情已经这么好了?我女儿也和她妈妈这么亲昵。”
对此,风澄只能心虚地笑着。
“都住在一起了,肯定亲啊,洛神?你说是吧?”
殷宁故意回过头,将脸凑向风澄的唇瓣,而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她又忽然缩了回去。
“来谈谈正事吧。”
她握住风澄和奚林榕的手,墙上的挂钟摆忽然不再摆动,连带着窗外摇曳着的树影也停滞在那一刻。
“百分百防止泄密。”殷宁向他们眨了眨眼睛,“抓紧点时间吧。今天下午两点四十九分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污染量表,三档,说明有人在使用未被收容的异常物品,应该就在这个学校里面,目前我什么信息也没有,就空知道这一个事情,已经上报了。给出的指示让我们尽快地解决掉。”
“有点困难,学校里面的学生基本都不能使用手机,没办法从网上找到信息。只能慢慢去排查了。有的东西很普通,比方说那个一直被蜂蜜填满的茶壶,还有一些东西则有很强的危险性,不清楚的情况下,只能把它们全部收集起来再进行测试才能知道。”
“那么,我会留意这段时间里学生之中的传言,以及几次考试的成绩。”
“传言倒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还有考试成绩?”
“你说呢?一个学生,当他或者她拥有了一样拥有神秘力量的物品之后,他或者她最先想到的,难道不是借助这种力量来为自己谋利益吗?现阶段,和学生利益直接相关的,便是他们的成绩。当然,那些教职工也有必要留意一下,他们的欲望可比学生们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