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提出请求后，亚当又莫名其妙地忧郁了一下。不过，他立马振作起来，笑着讲了许多和格雷相处时的小趣事。
其实，我对那老混蛋的尿性了解得一清二楚，不需要别人说便能把他的行为猜个七七八八。
不过，剩下的二二三三也同样重要。
据亚当讲，格雷现在好像在研究古籍，试图复原一些失传的古代魔法，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旧瞭望塔里日夜读书实验，连只苍蝇都不放进去。
搞得跟真的一样，实际上六天有五天是在喝酒吧。我记忆里的格雷可不是什么学究，而是要么玉玉要么行乐的天才少年。
他每周三都会开放结界，给镇里的青年普及魔法。
另外，这人貌似偶尔也会自己离开塔，到镇上购物或者单纯走路。还有人和他钓过一上午鱼。
根本就是个退休老人，明明才二十六七岁吧。感觉跟木乃伊似的，快点给我腐烂啦。
问了不少问题，我也心满意足了。然而，亚当却一直挂着塑料微笑。
假爆了。
“谢啦。一直是我在单方面说话耶，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还真是干脆利落。我把这句理解成“好烦赶紧滚”应该没啥问题吧。
“好哟。那我去帮艾米丽打打下手，有事随时叫。”
我哼着小曲离开窗边时，亚当说话了。
“西尔维娅，你是怎么认识威尔逊先生的？”
威尔逊先生……好肉麻的叫法。嗯，该怎么回答他呢？
我不算聪明人，现编容易出岔子。就把实际经历稍做修改混过去吧。
“亚当，你有听过赤颅大公吗？”
“嗯。名叫莫德雷萨的大魔族，极度残忍嗜血。八年前，他在王国南部屠杀了数个城市。威尔逊先生联合边境守望者们将他击败，并在几年后和神眷勇者一起将他杀死。”
那混球的名声果然够响亮。
“我诞生以来，一直独自居住在森林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一天，莫德雷萨侵吞了森林。他看中我的力量，强行订下契约，希望将我纳入麾下。我拒绝了，因此被囚禁起来。”
亚当露出苦闷的神情。
莫德雷萨一有空就会折磨囚徒玩。断肢火烙算是家常便饭。
要是真以这娇弱的女体落入他手中，我早就死一万遍了。实际上原来的肉体也有点快扛不住了。
我的治愈魔法水平就是在那段时间突飞猛进。
“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我的肉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格雷先生攻入他的城堡那天，莫德雷萨下令杀死了所有囚徒，我勉强避开了致命伤，但也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见到的便是格雷先生烧死那个渣滓的英姿。说来有点羞耻，我那时还以为见到了传说故事中的神明。”
亚当眼神一黯。我知道这比喻不咋地啦。
还有格雷，你要好好感谢我，我把功劳全让给你了哟。当时虽然的确是你把我救了出来，但要是没我你也得被莫德雷萨抽得陀螺般旋转。
“他发现我是精灵后，立马和我订下了契约，保住了我的性命。那之后，我有幸和他以及其他几位勇者共同旅行。
“格雷先生非常关照我，教会了初入人世的我各式各样的知识。”
除了精灵以外的部分都是实话。我本来只打算随口回答亚当，但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居然也有点怀念。
亚当道：
“后来，你们为什么分开了？”
“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一次重大的胜利后，我和同伴与以前一样在原地休息整顿。然而，第二天早上，其他人就都不见了。契约也在那时被切断。”
实际上的情形并没有这么温情脉脉。那两人非常敬业，根本没休息，拖着疲惫的身体当场杀掉了我。
“在魔力源附近等待数年后，终于有路人接近。我焦急地向他打听消息，这才知道格雷先生根本没事，甚至已经打败了魔王。
“我知道自己是个不怎么讨喜的旅伴，也知道旅行迟早会结束，做好了离别的心理准备。
“但这种莫名其妙的形式，我实在是难以接受。所以，我决心找到格雷先生，跟他做个了结。”
走廊陷入沉默。夕阳的余晖静静流淌，亚当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片刻后，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微笑着道：
“西尔维娅，你真的很喜欢威尔逊先生呢。”
那不是废话。
格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三喜欢，第二尊敬，第一熟悉的人。
在他残杀我后的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见他，去杀他，必须把仇恨清空。
如果是陌生人杀了我，我才没兴趣放弃轮回清净，蟑螂一样爬起来搞什么无聊的复仇。
但话虽如此，亚当，怎么让你说出来就这么肉麻呢。
男人之间纯粹的友谊变得好奇怪。
咦，莫非是我的错？使用恋爱少女人设的我的错？
好吧。要做就做个彻底！
我单手抱臂，捂住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道：
“嗯。”
……
晚饭非常丰盛。要主食有烤好的黑麦面包，要肉有岩烧河鱼，要菜有一大锅炖根茎，甚至还有甘酒作为饮品。
亚当的母亲——克拉拉阿姨毕竟身体不便，平常好像是在自家卧室吃饭。但她今天非常开心，也特意到楼下和我们共进晚餐。
我本来打算点到为止，免得让可怜的汉默家资金断档。
但克拉拉和艾米丽一直用各种方法劝我多吃，我只好舍命陪君子，露出了勇者或美少女都不该有的痴态。
没办法嘛。春宵苦短，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
吃完晚饭，我和艾米丽收拾好餐具。亚当将母亲送回房间，然后一个人窝进配药室里捣鼓仪器。
我在屋子里外乱窜了一会儿，一边欢快地使用健康的新身体，一边熟悉体内新出现的高阶冰系符文，顺便和艾米丽、阿姨聊些有的没的。
本来我也打算帮亚当做魔药，但他又恢复了闷葫芦形态，实在难以接近。顺便一提，这人花了好久都没完成一个很简单的工序，真能行吗？
到了夜晚，我被安排进了一间空卧室。艾米丽闯进房间，似乎打算粘我一整晚，但小女孩还是离我这个糙汉远点为好。
我好说歹说后，这可爱的小泥鳅总算肯走。不过，离开房间前，她忽然郑重地向我鞠躬。
“维娅姐，我好喜欢你。不仅是因为你救了哥哥，救了妈妈，我也喜欢你这个人。”
哇，直球耶。喜欢。
“谢谢。”
“见到威尔逊先生后，你还能常来和我玩吗？”
“当然。我答应你。”
“要一辈子都常来哟？”
“嗯。你别嫌我麻烦就好。”
艾米丽笑着跑开了。
嘛，两者我都不会遵守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