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头好晕，好累。
看来晕车体质的人最好还是别死，否则复活的时候怕是会因为眩晕再次昏厥过去。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发明出口香糖啊……？
我从椅子上缓缓坐起，环顾四周。艾米丽腹部的衣衫依旧破了个洞，但露出的已是光洁无瑕的肌肤，胸膛也恢复了平稳的起伏。其余的逝者虽然仍处于昏迷，但也已重获生机。
很好，赶上了。呃，但是……
“亚当呢？”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格雷倒是及时上前，回应，语带嘲讽：
“正在街上给涅克罗斯最后一击。你对自己的契约者还真是关心备至啊。”
“……什么？那您为什么只在这看着？快去帮他！”
“哈。”
格雷眯起眼睛，嘴唇翕动，发出一声轻蔑的低笑，不再言语。
……啥意思啊。
我可是豁出去半条命帮你擦屁股耶。不能态度好一点吗？
我急忙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平台边缘，探头向外望去。
哦哦，找到亚当了。他手持一柄沾染血迹的冰刃，正表情骇人地将涅克罗斯剁成肉酱。
涅克罗斯勉强化出了一只蜗牛向外爬去，徒劳地对着高悬的太阳伸出触手，可旋即被一脚踩碎，化作脓液。
……亚当比我想象的平安，不如说根本是在享受。
他似乎有所察觉，转过头望向我。我朝他挥了挥手，笑着喊道：
“干得漂亮！”
我本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冷淡地别过头去，不料他却露出了自我们相识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没错！就该是这样嘛！
然而，笑容仅仅持续了一秒便消失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扔下冰刃，一边跑进银叶坊，一边高声喊道：
“西尔维娅，我这就来重新缔结契约！”
嗯嗯，确实必须要重签呢，差点都忘了这茬。
……等等。
我立刻转向格雷：
“格雷先生！您手上……”
不等我说完，艾米丽揉着惺忪的睡眼，先一步醒了过来。我赶忙走到她身边，撕下一截袖子替她盖上。精灵的衣物就是好，可以自行生长。
不，不对！现在可不是感叹衣物质料上乘的时候。
我慌忙抬头看向格雷，道：
“您手上有多余的唯一性契约吗？可否暂借一份？”
格雷压根没理我，而是静静地看着逐渐苏醒的人群。复活的人们眼带惶惑与恐惧，同样望着他。
哎，我理解你的心情啦。别怕，我会和你一起道歉的。
正想着，急促的脚步声已经逼**台。
又走神了！可恶，因为契约断了加刚复活所以脑子有点不清醒，得尽快，尽快想办法……
“西尔维娅，我来了。抱歉有点晚。”
亚当的声音如末日审判般响起，他的身影旋即钻出窗户，出现在我眼前。
他手持着析出的契约，径直向我走来。他脸上满是担忧，道：
“你流了好多汗……我已经按好我这边的掌印了。你也快点。”
那是冷汗，哥哥。
“那个，反正威胁已经解除，我觉得契约暂时不急。”
亚当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说的什么话！你的身体会……”
声音小一点！你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几、几分钟之内还完全没问题。所以……”
我在拼命想借口时，格雷朝这里投来一瞥。
“广场附近有个可供精灵用的魔力源，你要过去吗？我可以帮忙。”
哇！感谢！
我正要答应，亚当先一步握住了我的手腕，强行按下掌印。
“请不要说怪话。西尔维娅，你要是介意契约用的仪式，换艾米丽来如何？”
我只得错开视线。
“……不是人的问题啦。但至少换个人少点的地方……”
“不是人的问题就行。”
不等我抵抗，亚当已经吻了上来。
……
魔力泉涌，气力也渐渐恢复，然而我的双腿却酸软到无法自行站立，只能全然倚靠着亚当。
第一次明明也没有紧张到这种地步……大概是有第三者在场的缘故吧。
亚当缓缓松开手，我赶忙催动符文稳住腿脚，不敢与他对视。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传来：
“西尔维娅，谢谢你。”
拜托不要在接吻之后道谢好吗！感觉好奇怪。亚当继续道：
“若是没有你，我……”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晃了晃身子，向我倒来。我急忙稳住心神，将他扶好，仔细查看他的状况。
……并无大碍，只是因为脱力和疲惫而昏过去了而已。
真是的。
我不由得露出微笑，将亚当轻轻地安置在椅子上。
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我回过头，发现格雷已走到平台边缘，面向着那些复苏的人群。他神情肃穆，权杖拄地。
矗立于街道两侧的金墙轰然碎裂。
接着，他嘴角猛地咧开，露出一抹笑容，高声宣告：
“恭喜各位。邪灵已被诛灭，邪物亦遭封印。我们……以及这座小镇，全都安全了！”
台下鸦雀无声。
人们带着畏惧的神情看着他，既不回应，也不敢擅自离开。
呃呃，他这是要做什么？现在不应该是道歉的时候吗？
格雷嘴角的弧度咧得更高，声音里却带上了怒意，高声喝道：
“怎么了，听不懂我的话吗！笑啊，各位！你们又一次险死还生，踏着他人的尸骨活了下来，难道不应该欢欣雀跃吗？”
零星而干瘪的笑声响起，反而更衬得人群的沉默死寂一片。
格雷猛然伸出权杖，指向同在平台上的达里安。
达里安也才刚刚复活。他低垂着眼帘，神情比多数人显得镇定，却也比多数人显得哀伤。
格雷笑得愈发张狂，说道：
“抬起头来，达里安·金焰。我以勇者的身份，命你在此延续祭典，举办盛会，庆贺邪精灵涅克罗斯伏诛，小镇重获安宁！”
达里安的脸颊抽搐了一下，确实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低声回应：
“还请您另寻他人吧。我……我还得先去寻找父亲的遗体。”
格雷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但旋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微笑。
他不再言语，纵身跃下平台。人群纷纷退避，为他让出一条空旷的通道。
格雷沿着那条通道离去，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