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下，莫德兰的访客们表情雀跃，时而向卡莉斯塔或瑟兰德琳点头鼓掌，时而望向远处的展台。
然而，那名老人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仿佛一张固定在视野中的图片。
“过去看看。要小心，随时做好停止时间的准备。”
“是。”
叮嘱亚当一句后，我们穿过人群，走到贵宾区入口前。
与老人的距离已大幅缩短，可他的身影要么被人群或栏杆、海报遮住，要么只有背部。
不知怎地，我忽然觉得这蜷曲的背影有些眼熟。
……如果我靠的足够近，让亚当停下时间后绕到他身前，看到的会是什么样的脸呢？
我摇摇头，驱散萌生出的些许不安，准备走入贵宾区。不过，护卫格里芬小哥却忽然拦住了我们。
“小姐，仅有认定的贵宾才可以进入此地，而且圣女大人正在举行接待仪式。”
“……我是佩特拉的朋友耶！你认得我吧？”
“认得的。但很抱歉，我们城市与莫德兰有长期的商业来往，不能冒着惹恼他们的风险让您进来。”
佩特拉似乎注意到了我，立刻阔步来到格里芬身旁，对他道：
“让他们进来吧，西尔维娅不会做什么怪事的。”
佩特拉！谢谢你！
然而，格里芬并未让开道路。
“队长，展览会是瑟兰德琳女士负责吧。您有向她说明情况吗？”
“母亲肯定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请先向她说明。星坠城的利益高于一切……这不是您一直奉行的信条吗？”
好正直的路人啊。
跟他全盘托出的话，能不能得到通融呢？
我思考对策时，佩特拉靠近格里芬，闪电般在他脖子上轻敲了一下。后者立刻双眼失神，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佩特拉接住格里芬，把他轻轻放在了贵宾区边缘的椅子上，按上头盔，满意道：
“很好，看起来完全是在坐着打盹。这样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在哪？
“佩特拉！这有点不好吧？”
“嗯，所以我事后会登门拜访谢罪。母亲很快会发现我们的动向，你是要继续纠结，还是抓紧时间？”
亚当望向微笑的佩特拉，眼神中流露出崇拜与钦佩。
你这家伙，不许对佩特拉动歪脑筋！虽然我已经是期货死人还是连前男友都没做成的败犬一条，但是至少，至少十年内别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啊！
……好了，该干正事了。
我再度望向老人。他的身影被前方的人群遮蔽了大半，只露出满头的银发。
我凑到佩特拉身边，问道：
“最后一排左数第三位的老人是谁？不管我怎么移动，都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佩特拉眯起眼睛，视线掠过人群，眉眼间浮现出一丝困惑。
“是吗？我倒是能普通地看见他的脸。”
“什么？！他长什么样？”
“六十岁左右，满头白发，鹰钩鼻，墨蓝色眼睛……随处可见的常见长相。”
佩特拉能够正常看见。对了，代表团的客人们也没有表现出疑惑或者不安，他们应该也能正常看见。
……只有我和亚当不行吗？
我们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我问：
“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佩特拉摇摇头。
“不知道。完整的名册在母亲手中，现在没法去问。不过，代表团内的人应该互相认识。”
说着，佩特拉径直走向一名人群边缘的中年学者，露出微笑。
“您好。您认识后排那位系着紫色丝带的老先生吗？”
学者惊讶地推了推眼镜，用熟练的通用语道：
“当然。您怎么会不认识他？他可是……”
说至此处，学者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他困惑地望向老人，仔细端详片刻，道：
“……对啊，他是谁呢。奇怪，我应该认识代表团里的所有人才对。”
无疑是精神干扰类的魔法。
而且，竟然能隔着如此距离，毫无预兆地发动……
事态或许比想象中麻烦。要不要让亚当先回去呢。
佩特拉向学者道：
“明白，谢谢你的配合。若之后想起来了，请随时通知我。”
学者笑着点点头，回应道：
“奇怪，我应该认识代表团里的所有人才对。”
重复一遍后，学者锻出钢刀，捅向自己的喉咙。但佩特拉早有准备，一把扼住刀刃，将它硬生生折断、掰碎！
金属断裂的脆响炸裂开来，引得护卫和代表团人士们纷纷投来视线。
“怎么回事……为什么拔剑？”
“佩特拉大人……”
议论声此起彼伏。佩特拉勉强露出微笑，似是打算要安抚来客；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说话，一个尖锐洪亮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各位亡灵啊，看这里！我在这里！”
声音……毫无疑问，正是从那名老人的方向来。
亡灵是什么意思？
那家伙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想向谁传达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还是说，话的内容根本不重要，他只是要吸引人群的注意力？
冷冽而不详的预感直冲头顶。
代表团的一百多人，无论是年迈的学者、大腹便便的贵族，还是站在众人前的利昂内尔，已经全部望向了老人。
我猛拍亚当的肩膀，道：
“亚当，快停下时间！”
亚当仅仅愣了片刻，便开始绘制符文，注入魔力。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人们几乎全部机器般同时锻出长剑、高举过头，笔直刺向自己的身躯。
问题不大。需要营救的对象不过百人左右，而时间则足有十秒。我和佩特拉两人齐上，时间绰绰有余。
我将魔力流遍全身跃跃欲试，却见亚当身前的符文骤然扭曲破灭。
“……咦？”
时间没有停滞，只是毫不留情地流过指缝，无数刀尖已然闪着寒光，贴上众人的身体！
不过，这些锋利的凶刃，连柔软的衣服都未划破刺穿，便停在了半空。接着，人们倒放视频般反方向将刀抬高抬远，空洞的双眼也渐渐回过神。
我这才发现，脚下的地面竟散发着莹莹蓝光。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覆盖了整个贵宾区……不，目力所及所有地面的庞大法阵，正在生效！
“莫德兰的客人们，不必担心。在星坠城内，无人可伤你们半分。”
瑟兰德琳轻盈优雅地挥舞着手中的法杖，语气温和而镇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