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上那是西尔维娅的手掌被刺穿时溅到的血！
至于我那诡异的走路姿势，五成可能是瑟兰德琳在用魔法操纵昏迷的我……还有五成是卡莉斯塔这混账在挑我这个软柿子捏，不敢揭发瑟兰德琳。
我怒视卡莉斯塔，她顿时心虚地偏头错开视线。
很好，你好样的，比盘子里的白蛆还恶心的圣女。你最好小心点，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圣女的宣言如同涡流，将众人的注意尽数引到了我的身上。怀疑、兴奋、紧张、同情……各色情感混杂成浊流，顺着视线和议论摩擦着我的神经。
“是那个少年？他的确面露戾气……”
“已经可以把他抓起来了吧？以明辨著称的星神圣女都说话了。”
“我刚刚看到他逼女伴喂他吃虫子，非常变态……”
看来这帮人很关注我啊。我贴心地大步走出餐厅，来到佩特拉和利昂内尔面前，供所有人看个清楚。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何况现在还有西尔维娅在侧。这些质疑只有最后一条稍微有点效果，其他只是让我火得更厉害而已。
利昂内尔道：
“这位先生，可否请您简要说明一下身份？您似乎也是来参加展览会的访客？”
他的语气谨慎，浑浊的双眼快速而隐秘地扫过我的全身，如同遥望狮子的猎户。
我朗声答道：
“我名叫亚当·汉默，药剂师，曾是法师格雷·威尔逊的学徒。我和旅伴的目的地是王都，在此处只是路过歇脚，并不专为参加展览会而来。”
利昂内尔的眼中闪过疑虑的光。
“那位勇者？我听说过，他是邪神的信徒，在几个月前谋划了一场献祭仪式，让一座小镇生灵涂炭。您是他的学徒吗？”
这话如同投入热油的水滴，顿时掀起一阵聒噪的热议。卡莉斯塔这不要脸的更是面露惧色，微不可查地退后两步。
尚在餐厅内的西尔维娅则目光一凝，朝着我将剑柄提起一截。那是我们在路上订好的手势之一——意思是要不要暴力破局。
我心里一暖，向她轻轻摇头，随即回望利昂内尔，冷声道：
“你听说的流言属实，却不够多。正是我亲手斩杀了格雷·威尔逊。
“邻国的法师，您是要继续妾妇般议论我的出身，还是寻找那位失踪的弗朗索瓦先生？”
利昂内尔愣了片刻，接着肉眼可见地红温。
他似在斟酌是要深究自己到底是不是妾妇，还是装作没听见。
纠结片刻后，他还是屈从于斩杀勇者的名头下，道：
“您说的是。那么，可否请您解释下圣女大人的指控？例如您身上的血迹？”
我撕下沾了些许血迹的袖子，径直抛给利昂内尔。我平摊手掌，指向西尔维娅。
“血迹是那位精灵小姐和我对练时留下的，属于她。你大可用各类手段去验证。”
利昂内尔向身旁的一名同僚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来接过衣袖。他继续道：
“原来如此，谢谢。据我观察，塔的四层以上不允许游客随意进入，圣女大人却看见了您走上五层。这又出于什么理由？”
“您可曾听说过14号预案？”
“略有耳闻。近日似乎有歹人在这座城内释放精神干扰魔法，扰乱民生；城内的护卫为受害者们定制了治疗方案——那就是14号预案。”
“没错。今天下午，我不慎受到这魔法侵袭，短暂失去了自我，便被瑟兰德琳女士带上了五层中的净魔室，接受治疗。
“我之所以会在圣女大人眼前行迹诡异，也是因为中了魔法。她因此产生了误会，仅此而已。
“而且，恕我直言，释放干扰魔法的歹徒更可能是您在追寻的犯人。
“照他犯下的诸多罪行来看，此人善于隐匿，魔法水平高超，并且会无理由地袭击民众……他完全有可能、也有能力在今日行恶。”
我说的流畅清晰，只有在念圣女“大人”的时候咬牙切齿了一些。
我的策略简单直白——将一切坏事全推到这个神秘的催眠犯身上好了。反正他在阿利斯泰尔来之前就有作奸犯科，在利昂内尔的视角里也很有可能是犯人。
不如说，其他人没有率先怀疑这家伙才比较奇怪。
“的确如此……”
“星坠城看着繁华，居然还有这种事？”
“是的。据说有魔族混入了卫队内部呢……”
议论声的风向都为之一变，从绑架事件转移到了对城内治安的担忧。佩特拉小姐对不起，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你看管不利的责任啦。
利昂内尔沉默着与我对视片刻，眼中的怀疑渐渐消解。
比我想象的简单啊，看来胜负已分了。
他道：
“您接受了14号预案？在那净魔室内？”
一个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他怎么突然开始问这个？
呃，该不会预案没法在净魔室内做吧。瑟兰德琳我求你至少撒谎撒全乎。
事到如今也没法回头说“哎呀我记错了真对不起lovelove”了。我中气十足地回答：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利昂内尔摇摇头，眼中闪着不安的光。他快速地环视周围的人群，额头渗出冷汗。
他挺直胸膛，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对我道：
“汉默先生，您的推测符合逻辑，却未必符合事实。
“我们代表团最新掌握了一种检索记忆的魔法。为了在展览会上展出，执行魔法所需的素材和仪器已经全部存放在塔内。
“请您接受这魔法的检验吧！如此一来，真相便自然会浮出水面。”
……又是啥赖皮招啊！这可不行！
若他所言属实，那我和瑟兰德林的对话就全暴露了。先不论那精灵会怎样，我无疑会被认定为共犯。
“我拒绝。我是艾瑟拉王国的子民，不接受外国人的调查。”
闻言，利昂内尔轻轻拍了拍手。与他一同前来的两名法师应声上前，周身魔力萦绕，震得空气猎猎作响。看热闹的人群纷纷神色一凛，退去大半。
“我不是在与您商量。弗朗索瓦的学识极为渊博，是具有战略意义的法师。
“根据《双边协力审判条约》，若此类重要人物遇害或遇袭，只要有贵国的执法者监督，我便有权主持调查。”
这人要强行将我带走……！
呃呃，我对法条毫无了解。瑟兰德琳！你不是在星坠城干了几十年的行政工作吗？就算失忆了也多少比我熟悉吧？快帮忙！
我急躁地用余光瞄瑟兰德琳，但她只是更急躁地用余光瞄我。废物！
我思考对策之际，利昂内尔已经来到我的身前。
“没有异议了吧？那么，就与我走一趟……”
银白色的身影闪至我和皇家法师顾问之间，刀锋般锐利的视线无声地将利昂内尔的话拦腰斩断。
西尔维娅手握剑柄，冷冽的蓝眼直视着利昂内尔。近乎实质的寒气喷涌而出，中年人僵硬的眉眼都似乎因此结出霜花。
“够了。此人是无辜的，他不会同你去任何地方。”
西尔维娅的气势骇人，利昂内尔此刻才悠悠缓过神。他回望精灵，道：
“抱歉，这位精灵，我不会因为陌生人的一句威胁放弃自己的权利。”
“那么，陌生人的剑刃呢？”
说话的并不是西尔维娅，而是佩特拉。我完全没有看见她抬手或迈步，她的剑刃却忽地出鞘，魔术般抵上了利昂内尔的喉咙。
议论声戛然而止，利昂内尔和他的同僚身体顿时僵住，面色变得青黑。他颤抖地将视线从雪亮的剑刃上移开，结结巴巴道：
“佩、佩特拉小姐，请您注意自己的行动！我代表莫德兰王国而来，是拉罗什克莱家族的……”
“而我是讨伐魔王的战士。我记得，莫德兰王国的首都也曾被魔王单枪匹马攻陷？”
佩特拉干脆地打断利昂内尔。她面无表情，声音依旧平静，竖起的金瞳却在剑刃的反光下煞气逼人。
利昂内尔颤抖的声音断续响起：
“……是，是的。我非常尊敬您的功绩。可这与眼下的事情无关。”
佩特拉眯起眼睛。某种荒蛮的气息排山倒海般涌出，利昂内尔立刻闭上了嘴巴，身体筛糠般颤抖不止。
烛光将女战士的影子投在墙上，映出一只匍匐的龙。
“我不是在向您邀功，利昂内尔先生。我只是想提醒您，我虽然无法像魔王般一人敌国，但杀穿一两座城市还不在话下。
“我之所以与您轻声细语地探究案件，而不是动用暴力，只是出于对贵国以及您的尊重。请您在发言前谨慎思考，不要失去这份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