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的胸膛忽地一僵,抚在我后脑的手也唐突加大力道。我抬头瞄了一眼他的表情,发现此人正满脸通红地盯着我,双眼锅里的煎蛋一样冒着气泡。
怎么了怎么了,为何如此激动。我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吗?看下聊天记录吧。
嗯,亚当说有我在身边很开心,我就顺势说要不要干脆更亲近一点,免得留下什么遗憾。也就是说,趁着眼下时机恰当,做点快乐的……
奇怪到家了好吗白痴你突然说些什么啊!未免太看不起青年男子的**了吧!
我后知后觉地被自己吐出的暴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要挣脱怀抱讲清楚维护清白。不过,亚当嘴唇翕动,小心翼翼地轻轻吐出几个音节。
“西、西尔维娅……”
他的声音和身体一样滚烫热切,满溢着蓬勃的生命力和兴奋,比一旁的炉火燃得更旺更欢快。
……哎,不想扫他的兴啊。
换位思考一下,真的做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如果我是亚当,肯定会希望和喜欢的人体验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后再分别,而非对着尸体空流泪。就当是为以后不告而别的赔罪好了。
而且,这档子事羞耻是羞耻,不习惯是不习惯,但又不会少块肉。没啥稀奇的。
我做好心理准备,不再挣扎,任他抱紧,对他露出鼓励的微笑。他望着我的眼神越发热情,可却迟迟没有动手。
呃,为啥?啊应该是在担心安全措施。
我贴心地替他思考之际,将我抱住的温暖忽地远离、消失。
亚当松开了我,小兔子一样跑到房间角落的背包旁,在其中翻找起来。哇这人难道在旅行中一直随身带着小道具吗,真是坏小孩。
不过没关系啦。反正我怎么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啦,不必费心。精灵和人类的——”
说至一半,一点璀璨的白光在我的眼前亮起升腾,将炉火都染成了银色。
是枚戒指。
亚当从背包中取出的,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他站起身面向我,紧张地捏着戒指,目光在我左右游移了好几下,才鼓起勇气似地投向了我的眼睛。
“西尔维娅,你看,只要注入魔力,它就会发光呢。”
我盯着闪闪发亮的戒指,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僵硬地回了几个字。
“……很有趣呢。”
亚当抚摸着戒指,继续道:
“我的父亲年轻时,曾在外地研习药学与魔法,并在偶然间得到了一小块自高天而降的陨铁。
“他借用导师的工坊,在那枚小小的铁块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知识和热情,为它塑形附魔,在七个日夜间将它加工一枚戒指,并用它向母亲求了婚。
“他们是在镇子里的教堂结婚的。据说婚礼中忽然飘来了乌云,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变得昏暗。不过,父亲为母亲戴上戒指时,莹润的星光照亮了整间教堂。”
“这个……就是那枚戒指吗?”
亚当摇了摇头。
“不,那一枚的光芒永远属于我的父母。这颗是我在离开星坠前,找瑟兰德琳女士借来工坊做的。”
他停顿了一下,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随后向我单膝跪下,将闪着光的戒指抬到我的眼前。
“西尔维娅,你愿意让这枚戒指的光芒照亮你的婚礼吗?”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全然没了刚刚分析敌人真身时的从容镇静。他已经在尽全力克制紧张与爱意,可过分饱满的情绪还是无可避免地溢流而出,搅得我心烦意乱。
真是的……真是的。你正是龙精虎猛的年龄吧?直接把我摁到床上为所欲为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提出这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呢?我已经没时间了啊。
说到底,婚姻什么的应该是配偶双方彼此支援、同生共死的关系吧?
然而我必须漂亮地作为勇者过完一生,根本就没资格和任何人结成过于深厚的联系,只求在最辉煌的时刻风光地离世。即使还有足够的寿命消磨,我也没有信心做好一个伴侣。
别选我好吗?选个更体贴柔软的人当对象好吗?
不,不对,我在纠结个什么劲啊,给我好好观察别人心情,少本末倒置重蹈覆辙,因为一时的情绪让重要的人伤了心,乃至到死别都没有挽回的机会。
好的。深呼吸。深呼吸!你能做到的。
别在这里表现得犹疑不定,要满脸欢笑地答应他才行,别让他悲伤难过。
我在体内引动魔法,不断地制作寒气,总算稍稍冷静下来,向亚当露出笑容。
“当然好!我答应你!我早就已经爱上你了!”
我开朗地说出了这句话,亚当也开心地起身抱住了我——本该如此的。
可是,当我从纷繁的思绪中打起精神、重新望向亚当时,他脸上的忐忑与热切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留下了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戒指的亮光熄灭。他停止灌注魔力了。
我的心立刻紧缩成一团褶皱,喉咙堵得无法说话,彷佛吞下了几百张纸团。
……优柔寡断的蠢货,看看你又干了什么好事。必须得趁着还有机会挽回。
我狠狠斥骂自己,用魔法撑起肌肉,总算露出了该有的笑容。
“亚当,我答应你。在这次事件结束后,我们就结婚吧。”
很好!说出来了!很简单嘛!
我兴奋地望向亚当。
但是,亚当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恢复笑容。他沉默地盯着我看了片刻,容颜在壁炉的火光中明暗不定。
……可恶,看来说的还不够热情,没法让他相信。回忆下妈妈,回忆下阿尔芙蕾雅,你不想那种事再发生一次吧?不想的话就再尽力一点、再注入一些热情。
对了,干脆直接强吻他、把他推倒怎么样?生理性的快乐没人能够抗拒,一定也能让他笑起来。
察觉到时,亚当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前,温热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上,沉静的双眼里满是让我无地自容的关切。
“西尔维娅,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呀。我应该只是有些困而已?比起这个,我们还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呆呆地看着亚当,准备好的许多拙劣的甜言蜜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张了张嘴,想要继续与他说些什么,可一与他眼神交汇就立刻泄了气。
我推开他,夺门而出,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