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道:
“赛拉斐尔?她在教堂内吗?”
伊利亚摇摇头。
“不知道。选拔结束后,赛拉斐尔就从王室逃走了。
“她似乎在那之后就一直过着隐姓埋名、四处流浪的无欲无求生活,没再和我见过面,但偶尔会像这样通过契约与我耳语。”
游戏里,赛拉斐尔基本上是个背景板,根本没出现在我玩过的剧情了。但她时常会在UI的各种位置跳出来说这说那,充当一个提示+看板娘的功能。
原来是用这种形式实现的吗,伊利亚以前都没说过。算了不重要。
“她有没有描述那精灵的外貌,气质?”
伊利亚望向空无一人的身侧,道:
“她正在说呢。我看看,是个成年男人,一直在微笑,约莫……”
伊利亚猛地捂住耳朵皱起眉头。他无声地翕动嘴唇,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糟糕。她忽然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之后任我怎么提问都不回答了。”
我也头皮一麻,只觉得一股凉意窜上了天灵盖。这不仅是因为伊利亚的话,更是因为就在刚刚,体内的契约又猛地颤抖了一下。
亚当遇见了某种危险!
我忙道:
“是维亚迪安,一个……算了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快回教堂!他可能会杀了所有人!”
我和伊利亚不再耽搁,在夜路上疾驰,转眼间便冲至了教堂前。
今夜月色晴朗,教堂在月光下静谧庄重,看不出丝毫祸乱的痕迹。我攥紧冰剑,和伊利亚保持着警惕迈入大厅。
王室禁卫们正站在大厅中。他们手提染血的长剑,簇拥着国王千疮百孔的遗体,并且仍在一刀一刀地戳刺尸体。
察觉到我们过来,一名禁卫停下动作,迟缓地转过身,朝我和伊利亚微笑。
“剑圣小姐和勇者大人……欢迎回来。”
我仔细辨认着禁卫的面容,道:
“我记得你。你是莫里哀的侍从,早上和他站在一起。你们从哪儿弄来的禁卫盔甲?”
“禁卫”无奈地笑了笑。
“您的记忆真是敏锐。我也不想换上这身愚鲁无用的甲胄,但总不能让公爵大人的名声受损。”
我问:
“教堂内的其他人在哪里?”
“禁卫”露出微笑。
“他们已经回归了神的怀抱。”
“这样啊。你们可以去死了。”
侍从们举起剑盾,阵型密不透风。如格雷戈所说,他们接受了维亚迪安的强化,此刻也萦绕着那种超常的魔力。
我两步冲上前,钻入侍从们防守的间隙,翻动剑刃,转瞬间将半数人的咽喉搅成了血花。另一半人转身散开,似是想要逃入教堂深处,被伊利亚投出的光矛一一射杀。
洁净的地面被血迹染红。我望着满地的尸体,提着剑的手颤抖不止。
该死……该死!就应该时刻守在亚当身边的。
我咬紧牙关,散开感知符文,将感官调整到极限,抓到了那股魔力。
我道:
“维亚迪安在地下墓穴。我们走。”
我压抑着蓬勃的怒意和悔恨,快步经过走廊,走下楼梯,冲入地下。墓穴里的火光被熄灭了,陷入了一片漆黑。
一个“人”正站在墓穴的中央,散发着摄人的存在感,无需用眼也能知道他的存在。
我感到他望向这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终于见到你了,神眷的勇者。这体魄果然和我想象……”
我没心情听他说废话,一剑投出。维亚迪安侧身躲过,更是不退反进,一手化作焦灼的火刃,一手化作冰凉的钢刃,交错着向我斩来。
我架住维亚迪安的攻击,同时自他的盲区处射出冰锥,正中他的脚踝。
维亚迪安始料未及,被这一击打得身体倾斜失衡,流畅的动作也因此滞涩了一瞬。
“喝!”
伊利亚抓住机会,大步踏前,怒吼着全力上挑剑刃。
斩击附着闪耀的金芒,摧枯拉朽地在维亚迪安身上撕开一道裂口,几乎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随后更是威势不减地刺入头顶的岩壁,开出一道直通地面的狭缝。
无疑是致命伤——但只是对人类而言。
维亚迪安被斩开的断面光滑整洁,看不见半点淋漓的血肉。他的左半身迅速萎缩溶化洒向伊利亚,右半身却化作一枚梭子,刺向墓穴的尽头。
我猛冲过去,挥剑想要斩下逃逸的半身,却堪堪慢了半步,看着它消失在黑暗中。伊利亚亦被洒来的黏液困住了脚步,花了数秒才将它们尽数灼烧殆尽。
他恨恨道:
“这混账东西跑不远的。我们追——那些是什么东西?”
伊利亚神情一变,指向身侧。我循着方向看去,发现墓穴两侧的墙边竟躺着数个人影。
刚刚一心与维亚迪安交战,墓穴内的火又全部熄灭了,没有注意。
伊利亚望着没在黑暗中的影子,眼中金光闪烁,提起剑柄就要劈砍。我赶紧按下他的手,道:
“等等,伊利亚,好像不是敌人。快点火照明。”
伊利亚引动魔力。火花在他的指尖迸射,转瞬间变为煌煌燃烧的火球。
伊利亚的火源自教堂中的烛焰。它散发着花与果的香薰气温,立刻灼去了墓穴内腐败潮湿的气味,明净的橘色光芒也照亮了壁龛下的人。
亚当,加雷斯,艾琳娜,索菲娅……是那些驻守教堂或在城内搜寻伊利亚的人,全部都在这里。
他们各自躺卧在一个壁龛下,每人都枕着冰凉的,胸膛上全数插着一柄雕刻精致的黑色短剑。所有人的嘴角都溢着鲜血,面色苍白,半睁的双眼暗淡无神。
凉意猛地刺入骨髓,掀起猛烈的耳鸣和晕眩。我看着亚当淡紫色的嘴唇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伊利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不要慌,赛拉斐尔告诉我,他们都还有一息尚存。而且除了亚当以外,短剑刺的都不是要害!”
啊……对了,体内的契约还好好的呢。
亚当一定是在受伤之际反应了过来,用全数魔力凝滞了自己的伤势和契约的状态,此刻不过是陷入了假死。
我平复心情,道:
“……你去救治他们,我去找维亚迪安!我能更好地感知到他!”
“明白!”
伊利亚短促地答了一声,冲至哥哥的身侧。
我则扭头跃至墓穴的尽头,向通往忏悔室的小道中散开感知符文,引动同宗同源的符文,睁大眼睛集中听力,全神贯注地望向阴冷无光的地下。
然后,我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维亚迪安。
他尚未远去,就站在小道中。他将自己隐在黑暗中,但无法逃脱听觉和魔法的观察。他既不遁逃也不进攻,只是静静地望向这边。
我心下一沉。他不会做无用之功,此刻必然是在等待什么变数,可我对这变数却完全没有头绪。
在等待援军?在等待某种法阵生效?在暗中和什么人沟通,交流对策?
“嗯,时机正好。”
身后忽然响起人声,人声既没,一阵利剑刺入骨肉的闷响又一掠而过。
与此同时,独属于维亚迪安的魔力也在背后霍然爆发。其烈度与此前见到的任何痕迹都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只有他本人……以及他的契约者能够掀起。
我回过头,望向教堂内。
伊利亚倒下了。而加雷斯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微弓着身。
他拔出刺入伊利亚胸膛的暗色手半剑,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庄重冰冷的板岩地砖温暖起来。
他一手甩净剑上的污血,一手捏住脸上被染成红色的疤痕,揭下面具似地将其撕下,露出一张漫不经心的英俊脸庞。
岩壁上的破口垂着细而长的月光,如同自天降下的蜘蛛之丝。
加雷斯挺直脊背,深吸了一口腥涩冷冽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