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该死，不知不觉间又说了过分羞耻的话。
我胆怯地转过头，用余光偷瞄亚当的反应。却见他表情一滞，几乎是傻眼地望着我，难以置信道：
“这有个什么意义？你本来就一直是我心中最棒的勇者，干嘛非得要死要活的挥霍自己的性命？”
你懂个屁啦！
反正已经丢过人了。我心一横，干脆腾出双手，使出要让亚当皈依佛教出家的气势，狠狠扯他的头发。这身娇体弱的小药剂师总算吃痛，稍稍放松了怀抱。
我趁机翻滚而出，姑且还算体面地落在了地上。
我一边止住抽泣，一边整理着措辞，重复着对维亚迪安说过的内容：
“有、有很大的意义！喂，亚当啊，你知道我杀……杀害自己母亲的事吧？我背负着罪孽啊！所以我必须全心全意献出性命，才可以——”
话还未完，亚当竟猛踏地面，冲刺而出，使出了一招灰岩突刺。
这人基本没练过剑，大概只是跟加雷斯学了一招半式，又在来时耗尽了体力，所以此刻的动作别扭无力如同发狂的母鸡。
然而，我现在正是字面意思的手无缚鸡之力，被他当场逮捕，紧紧拥入怀中。我不甘放弃，继续猛拽他的头发。
但他这次早有准备，竟反过来扯我的头发。
一通撕扯后，不知是谁先绊倒了谁，我和他抱在一起跌倒在地，一边护着彼此远离尖锐的碎石，一边猛揪对方的头发和脸颊。
亚当毕竟是风华正茂的少年，率先占据上风，把我压在了身下。
他怒吼道：
“你哪里来的罪孽？你的那点反抗和情绪与杀害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吗？你只是不想为了一个亲属自杀而已！完全正当好吗！”
亚当平常话不多，此刻怒气冲冲地讲了一大串，自然说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趁他喘息的空档逆流而上，骑到了他的身上。
“才不是随便哪个亲属，那是我的妈妈啊，我本应最关切最爱的人！可我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发了莫名其妙的气……”
亚当忽然另辟蹊径，靠身材优势，双手怀抱住我娇小的腰，把我整个人抱起来，轻轻压在了身下。
“你这自轻自贱的白痴！她没给你一分一毫的爱，你又何必给她一分一毫的爱，遑论托付性命！
“换我是你的话，早就和她大吵后断绝关系，在自立后去随便当个什么学徒，每年付钱权当报答养育之恩！”
“你……你不懂啦！我们那边很少有学徒制了！”
“你就只能反驳这个了是吧！”
我咬牙切齿，榨出刚刚恢复的一丝魔力，紧紧抱住亚当的腰，把他压了回去。
然后，我俯身将嘴唇贴上他的耳朵，也不再管亚当是否听得懂，大声道：
“用得着你教吗！我当然知道啦！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不爱我，将我看做酒鬼父亲的翻版，恨不得希望我从未诞生过！
“但……但那又能怎么办啊？我有半数人生都和神志不清的老人躺在医院里，平常又因为体弱总是请假，交不到半个朋友……她是我和世界唯一的联系，是我的一切啊……”
泪水从我的眼角落下，顺着亚当的脸颊滑过。我喊得太大声，耗尽了本就枯竭的力气，只能徒然地攥着亚当的衣领，趴倒在他的身上。
亚当再次伸出手，探过来。我本以为又要扯我的头发，但他只是轻轻地捧起了我的脸，动作温柔地如同在照看最珍贵的珠宝。
他望着我，低声道：
“西尔维娅，对不起。”
我喉咙一酸，视野因泪水模糊，目光却近乎贪婪地凝视着他全心注视我的双眸。
我无力地喃喃道：
“……你、你有什么好道歉的啊。你没做错任何事啦。”
亚当错开视线，然后下定决心似地重新望向我，轻声开口：
“我早该察觉到的。威尔逊先生嘱托过我，你又向我坦诚了那么多事，甚至还费尽心思讨好我……我早就该察觉到你在求救，却只是因为能被你重视而沾沾自喜。
“虽然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但请让我再一次、认真地说一次吧。”
我迷茫道：
“再说一次……？”
亚当抿了抿嘴唇，我忽然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西尔维娅，我永远爱——”
我害怕听完，于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说，吞下去！别随便撒谎，别随便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太轻浮了！”
亚当轻易掰开我的手，反过来捂住了我的嘴道：
“才不是撒谎！我很认真的！倒是你——”
我又反手捂了回去，并拼命从他的指缝间挤出嘴巴。
“你当然是认真的，和你朝夕相处的我还能清楚这点吗！你是在无意的撒谎。
“还记得艾琳娜向你表白后，你说的话吗？”
亚当也拼命地从我的指缝间挤出嘴巴。
“早忘掉了！倒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打断他，道：
“那刚刚说的话你总记得吧！你说我是你心中最好的勇者，无疑是因为我救了你。当然，你也是因为这个才喜欢我的吧！
“可是，无论是你还是伊利亚都看错了，只有维亚迪安说的对。我……我其实根本就完全没有勇者的资质，只是个为了自我满足随意行动的利己者而已。
“根本没什么稀奇……没什么值得爱的。艾琳娜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把剑给我！我会替你们扫清一切障碍，让你们好好——”
亚当爆发出其实也没多了不起的蛮力，把我的手掰开，震耳欲聋地厉声道：
“西尔维娅！我超喜欢你的女仆装！！！”
变态宣言在御座厅内回荡。我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失声惊叫：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啊！！！”
亚当坐起身子，和我十指相扣，铆足力气想将我按倒。我也在羞耻的催化下力量大增，全力抵抗要将他按倒。
他趁机贴过来，声嘶力竭道：
“我还喜欢你在祭典上跳舞的样子！喜欢你抱着一大坨超恶心的虫子啃的样子！喜欢你唐突抱过来问我要不要做后又逃跑的羞涩模样！
“西尔维娅，我爱你作为勇者挥剑的模样，但也同样爱你的一切！你超可爱超值得喜欢的，别再说无聊的废话了！”
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热切地欢快跳动。
不，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逼出最后的力气，趁着亚当说话之际拼命压了上去，软软道：
“你……你这满嘴谎言傲慢荒唐的人、人渣……”
“你骂人的样子我也超喜欢！”
遭受猛攻，亚当的身体一弯，却仍旧不肯屈服，甚至还口吐妄言。
僵持之际，一张纸片因晃动飘出亚当的口袋，在我的面前展开。
是颗方形的苹果。
“不是，你现在还带着这玩意啊！”
最后一句怒吼后，我双手一软倒下，再无力气反抗。精疲力尽的亚当压上了我的身体，温暖坚硬的触感顺着大片接触的肌肤漫开。
我望着手边的苹果，喃喃道：
“亚当，我活不了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