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荀安……”上官鹤情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作为魔尊唯一的女儿、归元天圣女，她还是略有耳闻的。不过离恨天本人在江湖上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女儿更是鲜有人见过。
上官鹤情指节叩在剑柄上，焚天九劫的余烬在袖口忽明忽暗。
十年前家族灭门夜的血色与银铃声，此刻同厉无咎沙哑的嗓音绞成毒藤，一寸寸勒紧心脏。
议事厅的青鸾衔灯映得叶轻尘的朱砂痣愈发妖冶，她袖口突然窜出一只碧鳞小蛇，正吞吐着信子，仿佛要将“离荀安”三字嚼碎了咽进肚里。
秋安慈踏入厅内时，霜月剑气无声荡开满室燥热。
雪纱披帛掠过门槛的刹那，洛明川的戒律尺骤然嗡鸣，似在警告她来迟的失礼。
她朝朱正禛微微颔首，垂眸站到上官鹤情身侧，余光扫过案前焦黑的令牌——那蛇形纹路蜿蜒如毒藤，让她想起顾衡心口蛰伏的紫痕。
“归元天倒是养了条好狗！”叶轻尘突然冷笑，手指掐住碧蛇七寸。
“去年赤灵宫失窃的丹方至今下落不明，如今又敢染指锁魂渊——那魔女离荀安怕是早将媚术炼到骨子里，连养仙殿的玉清瑕都着了道！”
“何止？”厉无咎的血煞刀“锵”地劈入青玉地面，刀身映出他扭曲的独眼：“三年前云栖镇三百口人一夜暴毙，尸首脖颈皆缠摄魂银铃。那魔女踩着人骨跳舞时，可曾想过天道轮回？”
厉无咎独目充血，他早年全家妻儿老小被魔门所害，自是恨其入骨，连带着护魔峰弟子都多带戾气，不惜代价对魔修赶尽杀绝。
“要我说，宁杀错不放过，干脆直接屠了归元天和养仙殿！”
厉无咎周身煞气翻涌，血煞刀嗡鸣着劈开空气，“那妖女不是最爱穿黑纱么？老子把她剁碎了挂山门前，看魔门还敢不敢——”
朱正禛捻须摇头，酒葫芦在椅背上晃出懒散的弧度：“厉峰主这暴脾气，倒是与玄阳教的夜玄冥投缘。”
“掌门此言何意！”厉无咎周身煞气暴涨，血煞刀嗡鸣如泣。
洛明川戒律尺重重砸向地面，金石相击声震得青鸾灯焰齐齐一颤：“吵够了吗？锁魂渊镇煞符被蚀骨蛭腐蚀是真，养仙殿购入过量曼陀罗也是真！
”当务之急是查清曼陀罗流向，而非在此空口定罪！”
“若养仙殿真与魔门勾结，无需厉峰主多言，除魔卫道本就是大观宗分内的事。可如果它没有，万一冤枉了好人甚至已经与其开战，不是正道行径！”
洛明川的话掷地有声，他早年的脾气也如厉无咎那般对魔门赶尽杀绝，二人素有交情，但却因为一次“除恶务尽”的误判导致宗门弟子惨死，之后对于宗门规矩变得几乎偏执。
厉无咎却是嘿嘿一笑，“洛长老，你竟也变得如此迂腐，大观宗……嘿嘿，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他的独眼扫过众人，刀疤随狞笑扭曲：“若在费事去查证，还要浪费多少时间？护魔峰儿郎早已整装待发，今夜便可踏平养仙殿！”
“胡闹！”朱正禛白须突然炸开，酒葫芦“咚”地砸在卦盘上：玄阳教巴不得我们与养仙殿两败俱伤，届时夜玄冥的噬日幡往锁魂渊一插，你厉无咎扛还是我扛？”
他这一葫芦下去，袖袍翻卷带出的浩然正气居然如巨浪般完全压下厉无咎躁动的刀芒。
朱正禛指尖沾酒在案上画了道符咒，金光中浮现玄阳教总坛血祭场景，“三日前天机城传讯，夜玄冥已集齐九百九十九具元婴尸骸——诸位猜猜，他的魔功还差几道亡魂大成？”
满堂死寂。
“双管齐下吧。”洛明川戒律尺凌空刻下“查”“防”二字
“一边暗查曼陀罗流向，一边监视归元天动向。锁魂渊增派三倍兵力，再给镇魂钉加上几道封印符咒。”
叶轻尘手上的那条碧蛇突然窜至案前，毒牙在鎏金令牌上叩出火星：“小慈既精通医术，这查访养仙殿的差事……”
“啊——”秋安慈如梦被点醒，她此行来议事厅，其实是想找赤灵宫主要点镇阴补气的丹药的，碍于诸位长辈都在讨论正事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我去。”秋安慈收敛起思绪，恭敬答道，“三日后启程。”
朱正禛卦盘“咔嚓”裂开道缝，他浑不在意地拎起酒葫芦：“散了吧，老夫的醉仙酿都快蒸干了。”
众人鱼贯而出时，叶轻尘的碧蛇突然缠住老头的酒葫芦。
赤灵宫主斜倚门框，朱砂痣在青鸾灯下泛着冷光：“上个月顺走我三坛寒潭香，今日又偷饮醉仙酿——朱掌门当赤灵宫是酒窖不成？”
“哎呀呀，叶宫主这话说的！”朱正禛白须抖得像被揪了尾巴的灵鹤，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油腻手指却精准撬开翡翠葫芦塞，“上回你拿雪魄草换走老夫的《百酒谱》，合该再赠两坛……”
看着叶轻尘离去的背影，怕她忘了，朱正禛又喊到：“一坛送到护魔峰，记大观宗账上！”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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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安慈踏着月色追上叶轻尘时，赤灵宫主的轿辇正停在药田旁。碧鳞小蛇盘在曼陀罗花蕊中，蛇瞳映出她袖口沾染的霜华。
冰玉匣在掌心沁出寒意，她望着叶轻尘把玩的翡翠瓶，喉间那句“求药”几度翻滚，最终化作霜雾凝在舌尖。
此刻若开口，赤灵宫主定会追问顾衡伤势蹊跷——那孩子心脉处的阴毒分明带着魔气腐蚀的痕迹，绝非寻常血傀所为。
“小慈跟了我三条街。”叶轻尘丹蔻轻点花瓣，曼陀罗汁染红指尖，“总不会是来赏月的？”
秋安慈袖中剑气无意识绞碎一片落花。她将冰玉匣推至轿辇边缘，霜雾在匣面凝成薄冰：“三株极品寒髓芝，换宫主几颗炙炎淬魂丹……”
叶轻尘丹蔻轻点匣盖，突然笑出声：“你们师徒倒是打得好算盘。”碧蛇倏然缠住翡翠瓶，“老的骗酒，小的讹药——”
她随手一甩，药瓶稳稳落进秋安慈掌心，里面是满满一大瓶上品炙炎淬魂丹，“极品寒髓芝，费了不少功夫吧？我们秋大师姐何时这般大方？”
霜月剑气绞碎三丈花瓣。秋安慈收药转身时，夜风送来赤灵宫主半真半假的叹息：“大观宗迟早被你们吃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