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天阁后山的断崖下，一道狭长的裂隙横贯山壁，边缘泛着幽蓝星辉，像被天外利刃劈开的伤口。
苏星遥的白玉杖点向裂隙中央，杖尖触到虚空的刹那，星辉如蛛网般蔓延，交织成一扇扭曲的门户。
她覆眼的鲛绡被夜风吹起，露出苍白如纸的下颌：“子时三刻，星轨交叠。顾师兄，若怕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顾衡抱剑倚在崖边老松旁，靴尖碾碎半块青苔：“苏姑娘这话说的，大观宗膳堂的豆沙包一口能噎死三个壮汉，我不照样啃了三月有余？”
他嘴上调侃，目光却紧锁裂隙。门内隐约传来金石相击的铮鸣，仿佛千万把利剑悬在头顶，只待踏入者触发杀机。
苏星遥的星盘骤然迸出七道金线，钉入裂隙四角。门内星辉暴涨，一条由悬浮石阶铺就的小径蜿蜒而出，石阶不过三尺宽，阶面刻满蝌蚪状的星宿符文，每一枚都泛着忽明忽暗的冷光。
“星陨径。”
她踏上第一级石阶，符文骤然亮如白昼，“三千六百级，错一步，星雷碎魂。”
顾衡的靴底刚触到石阶，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暗紫色的天穹压得极低，陨石群如巨兽獠牙倒悬，表面布满血管状的幽蓝纹路，纹路中流淌的竟是凝固的星光。
远处，一具身披青铜铠甲的巨人骸骨半跪在地，胸骨处嵌着拳头大小的晶体，晶体表面流转的鎏金光晕细看竟是亿万道交错的星轨。
骸骨四周漂浮着断裂的锁链，每根锁链尽头都拴着一颗破碎的星辰，星辰裂口中渗出粘稠的星浆，落地便凝成半透明的人形怪物。
“这是星怨。”苏星遥的白玉杖指向最近一只怪物，“初代阁主镇压的邪物，沾了它们的血，神魂会被蚀成傀儡。”
那“星怨”没有五官，胸腔内跳动的星髓却凝成人脸形状，顾衡吓了一跳，那居然是昨日在锁天阁山门递茶的小童！
像是感受到了顾衡的异样，苏星遥提醒道：“顾师兄莫要多想，无论看到什么都是正常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只要站在这里，就已经中了星怨的幻术。”
石阶的符文突然暴动。顾衡踩上第七级石阶时，足下符文竟如活物般扭曲，青光大盛中一道紫雷劈向他天灵盖。
他翻身滚向巽位，原先站立处已被轰成焦坑，飞溅的碎石划破他手背，血珠尚未落地便被星辉蒸干。
“乾坤倒转，震位生门。”
苏星遥的星盘浮空旋转，投射出二十八宿虚影，“顾师兄若再乱踩，下一道雷可不止劈石板。”
顾衡抹去额角冷汗，盯着符文排列的规律——这些星宿看似杂乱，实则暗合洛书九宫。他忽然回忆起归元天密训中魔尊离恨天演示的“九宫移形阵”，指尖蘸血在袖口勾画。
“苏姑娘，星陨径的符文并非固定方位，而是随天枢星位移变幻。若将石阶视作三维坐标系，天枢为原点，天璇、天玑为X、Y轴……”
苏星遥：？
他蹲下身，以剑尖在虚空划出立体网格，“每级石阶的符文实为空间向量，需计算星宿投影的交点——比如此刻天枢在坎水位，天璇在离火位，生门必在震、巽之交！”
“顾师兄……”苏星遥突然开口，“我看不见……”
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心酸和无奈。
苏星遥腕骨一颤，星盘竟随他指引偏移三寸。石阶符文次第熄灭，生路渐显。
行至半程，右侧虚空突然裂开渊隙，粘稠的星浆凝成巨手抓向苏星遥。顾衡的太华剑横斩而过，冰霜却顺着剑身反噬，右臂瞬间覆满白霜。
“星怨噬灵！”苏星遥的星盘炸开鎏金光晕，将巨手钉死在虚空。她盲眼“望”向顾衡泛青的指尖，“顾师兄的灵力……为何能引动星髓共鸣？”
顾衡甩落臂上冰碴，笑得漫不经心：“许是朱老头给我开小灶时掺了星辰砂？”他背在身后的左手却死死攥紧——刚才情急之下，混沌道体居然像《笑傲江湖》里的吸星大法一样自发吞噬星怨之力，右眼瞳孔已浮现金色纹路，像冰层下挣扎的游鱼。
最后三百级石阶，符文扭曲成诡异图腾。
顾衡踩上“鬼金羊”位时，整段石阶突然塌陷，渊隙中伸出无数星浆触手。苏星遥的白玉杖划出弧光，星盘投影织成金网，却挡不住触手疯涨。
“坐标系变了！”
顾衡拽着少女跃向虚空，太华剑的霜气在脚下凝成冰桥，“天枢位移至坤位，需重新计算向量夹角——”
剑尖点中某枚符文，冰桥轰然炸裂，气浪将二人掀向安全石阶。
苏星遥的盲眼映着冰桥冷光：“这不是大观宗的遁术。”
“这叫立体几何。”
他咧嘴一笑，右眼的金纹已蔓至眼尾，“我可是天才！”
其实顾衡没有自夸，即使是在穿越前的世界，他也是一口气修完电子力学、模具微分绘图、粒子流冲击对撞设计、海底生物进化、古希腊文学、天体移动的潮汐影响、非线性时空拓扑重构、曲速气泡熵增悖论的超级狠人！
抵达石阶尽头时，最后一枚“角木蛟”符文爆开，紫雷如巨蟒扑向顾衡后心。
苏星遥的星盘抢先半步挡在他背后，鎏金光晕与雷光相撞，炸开的余波将她掀下石阶。
“抓紧！”顾衡反手掷出太华剑，剑柄缠着的焦糖丝带卷住苏星遥手腕——那是今早替秋安慈打包点心时系的。
苏星遥借力跃回石阶，发间碎星簪却坠入渊隙。她盲眼转向顾衡渗血的右眼，终是沉默。
前方青铜巨门巍然矗立，门扉浮雕的断裂锁链尽头消失在幽蓝星光中。
苏星遥的白玉杖点向门环，环上星髓骤亮：“天河回廊的锁链路径，唯有星辰目能辨明。”
盲眼少女覆眼的鲛绡无风自动，隐约露出眼底流转的星图。顾衡的右眼忽又刺痛——金纹如蛛网攀附，门缝溢出的星光竟与他体内某股力量共振，仿佛深渊中有巨物苏醒。
“先在此歇息吧，明日丑时，再来破阵。”苏星遥转身离去，星盘边缘新添一道裂痕。
顾衡搀着苏星遥在青铜门前打坐养神，他摩挲着太华剑柄的焦糖丝带残片，忽然轻笑。丝带焦痕中，一缕星辉正悄无声息地渗入他经脉。
而青铜门后的锁链深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像是被囚禁千年的星辰在低语，又像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悄然睁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