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蹲在冷泉边，皂角搓出的泡沫顺着脊背往下淌。
他拎起湿透的外袍凑到鼻尖闻了闻，桂花香混着药味顽固地粘在衣料褶皱里。
指尖凝出一簇火苗，布料瞬间焦黑蜷曲，连带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铃兰气息也烧成灰烬。
“得把阿离身上的胭脂味洗干净了……”
九霄剑悬在岸边石头上，剑柄缠着的红绳被夜风吹得乱晃。
太华剑上秋安慈送的护身符肯定是不能摘的，顾衡索性把离荀安送的银铃串在九霄剑末端，七枚铃铛互相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他由盯着太华剑穗上秋安慈绣的“慈”字平安符看了半晌，最后将两柄剑一左一右插回鞘中。
霜华台的月亮已经爬过飞檐，顾衡贴着墙根溜进院门时，青砖缝里钻出的冰凌正巧戳在他脚后跟。他龇牙咧嘴地单脚蹦了两步，抬头却看见寝殿窗棂透出暖黄的光。
秋安慈端坐在案前擦拭雪尘剑，霜月灵力凝成的冰雾笼着剑刃，听到动静时指尖微微一滞。
顾衡僵在门槛外，新换的月白长衫被夜露浸得半湿，发梢还滴着水。
“不是说去藏书阁？”秋安慈收剑入鞘，冰晶面纱遮住半张脸，声音却比平日软上不少。
顾衡蹭着鞋底挪进屋，九霄剑鞘上的银铃“叮”地撞上门框。他干笑两声：“待的太久头发都痒了，就去冲了一下……”
秋安慈起身时广袖带翻砚台，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大团污渍。她装作没看见，低头从紫檀柜里捧出一个暖炉：“灶上煨着汤。”
顾衡盯着她耳后未束好的碎发，喉结动了动：“都说了不用等我。”
“顺路去后山采药，多炖了些。”秋安慈掀开砂锅盖，当归混着枸杞的香气扑面而来。
顾衡凑到灶边深吸一口气，突然瞥见汤里浮着的鹿茸片、锁阳、肉苁蓉，还有一堆看起来劲道软黏的的东西。
他嘴角抽了抽，抬头正撞上秋安慈飘忽的视线，霜月诀凝出的冰晶在暖雾里化成水珠，顺着她绯红的耳廓往下淌。
“师姐……”
顾衡指尖蹭过碗沿，故意拖长尾音，“这汤里放的，你是想把我补成火炉啊……”
“食不言。”秋安慈把汤碗怼到他唇边，溅出的汤汁烫红指尖，“不喝就倒掉。”
顾衡就着她的手灌下半碗，喉结滚动时发出满足的喟叹。暖流顺着经络游走，连混沌道体每月惯常的抽痛都缓和几分。
秋安慈垂眸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突然伸手抹掉他嘴角汤渍。常年握剑的薄茧刮过唇角，激得顾衡后颈汗毛倒竖。
九霄剑上的银铃无风自动，在满室寂静里炸开刺耳鸣响。
“剑穗换了？”秋安慈突然开口。
“咳咳——哪有啊师姐！”顾衡呛得猛捶胸口，“你送我的玉符是在太华剑上的，我寻思着这对剑总不能厚此薄彼，就……”
他抓起汤勺搅动砂锅，鹿茸片在汤底翻出暧昧的漩涡：“就集市上随便买的……师姐要是嫌吵，我明日就拆了。”
秋安雪尘剑突然出鞘半寸，霜气凝成的冰丝缠住九霄剑穗。顾衡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却见她只是将歪斜的银铃摆正：“倒是挺衬你。”
灶火噼啪炸开火星，顾衡盯着秋安慈被热气熏红的侧脸，突然伸手勾住她束腰的丝绦。秋安慈踉跄半步跌进他怀里，汤碗砸在青砖上，溅湿两人纠缠的衣摆。
“松手。”虽然秋安慈的语气很冷，但发颤的尾音却出卖了主人。
顾衡得寸进尺地把下巴搁在她肩头，鼻尖蹭过颈间跳动的血脉：“师姐身上有雪松香。”
顾衡的指节深深嵌入秋安慈的指缝，掌心相贴处沁出细密的汗。他屈膝顶开她下意识并拢的双腿，隔着冰蚕丝衣料传来的体温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蒸腾的雾气凝成水珠，顺着秋安慈绷紧的颈线滑进衣领。他喉结重重滚了下，鼻尖几乎蹭到她发烫的耳垂。
“顾衡。”秋安慈偏头躲开他灼热的吐息，霜月灵力凝成的冰花在两人相贴的肌肤间绽开，“你逾矩了。”
十指相扣的力道突然加重，顾衡垂眼盯着她洇红的眼尾。
“师姐……你连守宫砂都给我看了……”
他喉间滚出沙哑的气音，拇指突然重重碾过那点殷红。
秋安慈脊背猛地弓起，后脑撞在灶台边沿的闷响里混着一声短促的呜咽。
平日清冷如霜的师姐此刻长发散乱，月白寝衣领口被他蹭开半寸，露出锁骨下方凝着薄汗的冰晶吊坠。他拇指无意识感受着她腕骨内侧跳动的脉搏，那里有颗小小的朱砂痣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忽隐忽现。
“师姐……就亲一下……”
顾衡嗓音哑得厉害，唇峰擦过她颤动的睫毛。
秋安慈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顾衡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现在还不可以。
秋安慈突然仰头咬住他下唇，尖齿刺破皮肤的痛楚混着血腥味在舌尖炸开。混沌道体本能地运转灵力，却在触及她唇上霜气时骤然停滞。
顾衡吃痛后退半步，后背撞翻了晾药的竹筛。当归与雪莲子撒了满地，九霄剑穗上的银铃撞出刺耳鸣响。
“你若是想……”秋安慈拢着衣襟退到窗边，雪尘剑不知何时已横在两人之间，剑鞘凝着层薄霜，“至少等……”
“是我昏了头。”
顾衡抹了把渗血的唇角，他知道是自己失态，混沌道体自愈的酥麻感正从伤口蔓延，“师姐罚我抄三百遍清心咒可好？”
秋安雪尘剑归鞘时震落几片冰晶，她弯腰拾药的动作顿了顿：“去把床铺好。”
烛火摇曳的拔步床上，顾衡熟练地钻进秋安慈怀里。
今夜她未束胸，柔软触感透过冰蚕丝寝衣熨帖着青年紧绷的脊背。秋安慈迟疑片刻，指尖轻轻搭上他后颈细小的旧疤。
“十五那日......”她声音轻得像雪落松枝，“陪我去青岩镇看灯会罢。”
顾衡迷糊间“嗯”了声，鼻尖无意识蹭着她的心口。秋安慈望着窗外渐沉的月色，霜月诀凝出的寒气在帐顶结出并蒂莲纹。青年温热的吐息拂过锁骨时，她终于放任自己将下巴抵在他发旋。
九霄剑与太华剑并排悬在床尾，银铃与平安符在夜风里轻轻相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