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风高日朗。
新堂眼睑半垂,俯视手中的信笺,思绪却不知在那个遥远的海岸游弋。
“又来了吗?”他自语。
“喵喵?”普尔发问。
男生还在思索,没有理会它。
普尔不开心了,猫眼微眯,耳朵竖得尖尖的,小短腿,一缩一张。
噗的一声跳到了青年头上。
“普尔?”新堂合上信封,仰脸见它的竖瞳溢着不满。
意识到刚才忽略了它,新堂失笑。
“抱歉了,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就找上门来。”
“喵喵喵?”
“不,是借我学生名义发出的邀请,”新堂摇头,“但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那群老家伙的指使,没有新意,陈词滥调,说的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喵...喵喵?”
新堂笑了笑,伸手拿住了小胖猫的后颈肉,重新将它抱在怀里。
“当初退出那个项目,也不尽是跟老家伙们不和,而是...感觉有些蹊跷,我没有办法确定成果,不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利用。”
“喵?”问这个问题时,小胖猫的脸上露出了担忧。
“如果没了我,他们也能推进项目的话,现在就不会千方百计,软硬兼施,又骗又请的让我回去了。”
新堂揉了揉它脑袋,脸是笑着的,但目光却带着铁一般的冷意。
“所有我负责的实验记录,在我离开的时,都已经销毁过了,他们注定一事无成。”
他揉了普尔好一会儿,重新抱起它进屋。
“阿芷晚点就回来了,该做饭了。”
轰隆隆,时迴针从十三时区划过。
新堂身形忽然一顿。
天穹之上的阴影压下,空气仿佛凝固了,重得让人无法喘息。
好似有个无形的暂停键被按下。
阳光消失殆尽,声音停了,风息不再颤动。
世界有一个瞬间坠入永夜。
“不对劲。”新堂回神。
他蹙起眉头,腕上的时砂表蓝绿交替疯狂闪烁。
抬首望向天之上的指针,有一条巨鲸的虚影,漫无边际地游过。
在空旷无垠的角落,他隐约听见了遥远的悲鸣。
“有一个‘瞬间’消失了,”新堂思绪飞速转动,放下怀中的小胖猫,“拿走的时间是为了...”
他瞬间醒悟。
“空间震要来了!普尔!立即带我赶到阿芷身边!”
——
龙神芷回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举起了一只手。
“诶?我这是在干什么?”
她捂着脑袋,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好似有一段记忆空白了。
天空上的雨丝正飘飘扬扬,她的头发已经湿了一片。
得赶紧回去了。
正想着,她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起初还以为是谁的杯子掉了,可低头时,却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她抬头。
天空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无声贯穿了天际,如神明的刀尖划破画布。
云层被整齐地切断,断裂处闪烁着诡异的虹光,像现实被撕开后露出的,另一重世界的血肉。
街道上的行人忽然静止,他们的身体开始像素化,轮廓变得模糊,仿佛老式电视机里失真的信号。
不对劲。
她想走,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消失,不是流血,不是腐烂,而是存在的本身被某种力量从边缘开始擦除。
就像铅笔的字迹被橡皮擦掉一样。
世界...好像在坍塌。
“这个是...空间震?”
龙神芷猛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者突然浮出了水面。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猛地一颤,像是从梦魇中被硬生生拽回现实。
她转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是个中年男人,正略带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她下意识回答,声音有些干涩。
男人见她只是站在原地发愣,似乎松了口气,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丢下一句:“有病要看医生呀!”
“你才有病呀!”龙神芷在心里狠狠吐槽,但随即,一股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
此刻阳光正好,行道树的影子斜斜切在泊油路上,蝉鸣声与汽车引擎的嗡鸣交织成普通的夏日午后。
行人匆匆,有穿红裙子的女人正对着手机皱眉,遛狗的老人弯腰捡起粪便。
她悄然握紧了手心,刚才消失的右臂现在完好无损,皮肤下甚至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但那种被擦除的触感还残留在记忆里,像刚摘下的隐形眼镜,边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异物感。
除了她,似乎没有人察觉到刚才的异常。
没有惊慌,没有议论,甚至连天空都晴朗得毫无破绽。
“…算了,不管了。”她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不真实的记忆甩出去,“反正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她迈开脚步,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巷子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与外面阳光灿烂的街道仿佛两个世界。
直到某一刻,她忽然停下。
——轰隆,又一阵巨响传来。
这次不是来自天空,而是前方。
爆炸的冲击波几乎掀翻了整条小巷道,火焰如巨兽般从居民区的中心腾起,赤红的火舌卷着黑烟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幕烧穿。
地面剧烈震颤,龙神芷的鞋底传来清晰的震动,附近的建筑物在摇晃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体龟裂,砖石簌簌剥落。
“什么情况?又来...”
哗啦!
无数扇窗户的玻璃在同一瞬间爆碎,碎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寒光。
紧接着,尖叫声、碰撞声、哭喊声从四面八方炸开,人群如受惊的兽群般四散奔逃,有人跌倒,有人拖拽着受伤的同伴,整片街区在短短几秒内陷入了地狱般的混乱。
“今天出门是撞邪了吗?”
龙神芷捂着嘴,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砰!
第二声爆炸接踵而至,震得她耳膜发麻。
炽热的火浪裹挟着呛人的烟尘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却在指缝间瞥见一道人影从浓烟中跌跌撞撞地冲出。
那是个浑身浴血的男人,衣衫破碎,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狰狞的伤痕,最醒目的是他左眼上那道横贯的旧疤,此刻正因疼痛而微微抽搐。
他踉跄着站稳,抬头时,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一瞬间的怔愣后,男人咧开了嘴。
那是个纯粹恶意的笑容。
就像饿极的狼,终于撞见了一只落单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