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涛的视野被血色侵染。
他镶嵌在墙体裂缝中,身体在抽搐,血沫溢出唇角。
意识像漏气的皮球般流逝,却在即将消失的瞬间,被某种滑腻的触感拽了回来。
什么东西...在我的耳朵里面爬?
他肿胀的眼皮勉强睁开一条缝,墙体的阴影正在蠕动,像煮沸的沥青般鼓起气泡。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不,那不是气泡。
数以万计的微型瞳孔在阴影中睁开,密密麻麻如同昆虫的复眼,它们同时转动,聚焦在他暴露的伤口上。
他这才发现,自己吐出的血沫正逆流回口腔,像被什么吸引着,往者喉咙深处钻。
“找到...容器了...”沙哑的低语,在他的脑海当中回荡。
他想呼叫,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睛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原有的瞳孔被推到边缘,新生的瞳孔在虹膜的中央成形,像两轮嵌套的黑色月亮。
救我...
这是他身为人类的最后一个念头。
“急救中心吗?这里是南城旧区的废弃后巷,有人重伤了!对呀,全身骨头都散架了。”
龙神芷的手指在时砂表上急速滑动,她的语气越来越着急。
“什么?很忙,要排队...让我等两个小时,天,他估计连五分钟都撑不了。”
这时,一种本能的危机感顺着脊椎窜上来,她后颈的寒毛竖起。
龙神芷缓缓转身,时砂表从她僵硬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潮湿的地面。
空气悄然变得粘稠,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当中注视着她。
陈海涛,或者说曾经是陈海涛的东西,正在凹陷的墙体中挣脱出来。
砖石碎屑簌簌落下,他的动作怪异得像只提线木偶,每一处的关节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破烂的身体。”陈海涛开口了,声音却像十几个人同时开口,重叠的声调里杂着非人的嘶鸣。
他活动着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脸上露出了欢愉的笑容。
“不过...生灵的身体,阳光,声息,温度...在现界自由呼吸的感觉,很不错...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他的眼睛,原本涣散的瞳孔现在重叠成诡异的双圈,漆黑如墨的虹膜中泛着暗紫色的光。
目光徐徐扫来。
——喵,异常凄厉的尖叫声。
垃圾桶后刨食的野猫,本能感到了极度的危险,全身的毛炸开。
在它弓背准备逃跑的瞬间,“陈海涛”瞥了一眼。
野猫忽然僵在原地,灰白色的纹路从它的鼻尖开始蔓延,眨眼间覆盖了整个身体。
恶寒刺身,生命好似化作虚幻的热量被死神的大手抽走。
猫眼灰白,尸体倒下的声音轻得可怕。
龙神芷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刚才不是在嵌在墙里动不了吗?怎么现在...好像忽然没事了?
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鞋子碾碎了地上的玻璃。
“那个...我忽然想起了家里的电饭煲还没关,”她挤出一个生涩的笑容,手指悄悄勾住掉落的时砂表,“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先走了!”
陈海涛...不,应该是说是魇魔,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歪头。
“走?”紫黑色的重瞳注视着她。
一股毛骨悚然的刺骨感涌上心头,她悄悄再退两步。
大白天的,这个家伙是被鬼附身了吗?
他身后的空气开始扭曲,无数条紫黑色的裂缝凭空出现,每条裂缝中都睁开了一只眼睛。
上百只眼睛同时转动,瞳孔齐齐锁定了红发少女。
龙神芷的呼吸骤然停滞了。
那些眼睛里有东西在蠕动,细小的黑色触须从瞳孔深处探出,在空中编织成网。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不是恐惧导致的僵硬,而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将她钉在了原地,连指尖都无法颤动。
“多么旺盛,炽烈的生命之火呀!”魇魔朝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地眯起了眼睛,“比那些蝼蚁旺盛了一万倍,不...是十万倍以上!”
糟了,身体动不了。
魇魔缓缓靠近,笑容邪异,朝着她的脸低声说:“让我尝尝?”
她额头沁出了冷汗,仍咬牙。
“爬!”
“他”的笑容愈发邪气,冰冷的指尖贴上了她的太阳穴。
——
冷风卷着碎纸屑在打转。
沈青阳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他的呼吸急促,指节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的短刃,上面篆刻的镇邪符文,此刻无比灼热。
“该死,到底去哪里了?”
不妙,他感到非常不妙。
魇魔之眸,无限接近于神话级的恐怖存在死亡后留下的石眼,威胁等级A+,污染等级,高危。
之前都边境挖掘时,他当时就清晰感觉到,石眼里面还蛰伏着某种...未被彻底清除的灵魂残渣。
如果让它苏醒,哪怕只是一缕意识逃逸出来,都足以侵蚀活人的躯体,占据他们的心智。
但三天前,灵能遗物部收容所刚刚完成评级,这东西就在转运途中被人劫走了。
烈风从他耳边呼过,沈青阳停下。
巷子两侧的墙壁布满裂痕,像是被某种巨力生生撕扯过,地面上散落着焦黑的符纸残片,还有几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色液体。
不是血,却比血更让人不安。
他蹲下身子,指尖触摸地面,一股阴冷的刺痛感瞬间窜上背脊。
“魇魔的灵质残留...”
在古老的神话里,魇魔是游荡在梦境边缘的掠食者,以吞噬灵魂为生。
它一旦复苏,整座时砂城都会沦为它的猎场。
一想到可能产生的恐怖后果。
沈青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顺着背脊滑下。
这群亡命之徒,怎么连这种东西的主意都敢打。
喵!
远处传来一声猫的惨嚎,尖锐得像被什么东西活生生掐断了喉咙。
沈青阳猛然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巷子尽头的出现了一股不自然蠕动的黑暗,某种超出人类理解的存在,正在现实与噩梦的夹缝间睁开千万只眼睛。
腰间短刃,篆刻的密密麻麻的镇邪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猩红,这是遇到顶级邪物才会产生的异变。
“它吞噬的人越多,恢复的力量就越强,不能犹豫...”
短刃无声出鞘,幽蓝刃光映亮了他紧绷的下颔线。
“等不及支援了,必须在这里截住它!”
他只身迈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