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完成最后一个镜头的拍摄后，结城友希轻轻摘下耳返，向工作人员鞠躬致意。
她悄悄拉住正在收拾，准备换衣服的龙神芷。
“阿芷，”她压低声音，“要不要偷偷溜出去逛逛？”
龙神芷眨了眨眼睛：“现在？”
“嗯。”结城友希从包里取出两顶鸭舌帽，将其中一顶轻轻扣在龙神芷头上，“我知道附近有个很棒的集市。”
十分钟后，两人已经混入步行街熙攘的人流中。
雨后的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仿古步行街上飘荡着焦糖与烤面粉的甜香。
结城友希压了压宽檐帽的帽檐，粉蓝色发丝被仔细地藏好，只露出小巧的下巴。
龙神芷走在她身侧，红发像一簇跳动的火焰，在渐暗的天色中格外醒目。
“没想到节日前的集市这么热闹。”龙神芷踮起脚尖，越过人群望向远处。
各色店铺门前悬挂的手绘灯笼已经次第亮起，穿着传统服饰的店员正将试吃的点心分发给路人。
雨不知何时停了，龙神芷收起透明雨伞。
西沉的太阳突然从云层裂隙间探出头，将整条街染成蜜糖色，店铺的纸灯笼在暮风中轻轻摇晃，投下斑驳的光影。
“雨走了呀。”龙神芷仰起脸，晚霞在她瞳孔里燃烧。
结城友希看着她的侧脸，不自觉地微笑："是阿芷把太阳带来了。"
“诶”龙神芷转头时，发梢扫过结城友希的肩膀，“不是希子把雨水赶走的吗？”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结城友希垂下眼帘，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忽然指向转角处排着长队的小铺：“那家的鲷鱼烧...我一直很想带阿芷尝尝。”
木质招牌上画着憨态可掬的鲷鱼图案，焦香的气息从门帘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店内空间逼仄，她们只能挤在靠窗的高脚凳上，龙神芷的膝盖不小心碰到结城友希的腿，两人同时缩了一下，又同时笑出声来。
“上次，”她突然开口，“阿芷走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
暮色渐沉，店铺的灯笼在湿润的空气中晕开暖黄的光晕，结城友希凝视着眼前的红发少女，粉蓝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柔的光彩。
“所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向你道谢。”
“希子这么认真道谢，反而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她无意识卷着头发，发丝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若不是希子提醒，我都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来时砂城这么久...”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词，忽然笑了：“第一个让我觉得，‘啊，这城市原来还有这么好的人’的存在。”
“好人吗。”结城友希轻声重复，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
她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一个扁长的盒子，浅色和纸包装上印着细碎的樱花纹样。
“这是？”
“虽然准备得有些仓促，”结城友希的睫毛轻轻颤动，“但想送给阿芷。”
木盒开启的瞬间，一缕幽香飘散。
深色天鹅绒衬垫上，一支蝴蝶发簪静静地躺着，玉雕的蝶翼薄如蝉翼，在灯光下流转着翡翠般的光泽，花枝上的纹路精细到能看清每一道叶脉。
“哇。”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手指悬在半空，竟有些不敢触碰。
“喜欢吗？”
“太漂亮了。”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发簪，蝶翼在她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这个做工...一定很贵重吧？”
“只是家乡的传统工艺。”结城友希的指尖轻轻点着茶杯边缘，“不知道阿芷喜欢什么，就选了一些能代表心意的。”
“感觉很贵重，”龙神芷突然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没想到在吃完鲷鱼烧的雨天，会收到这样的礼物。”
结城友希抿了抿唇：“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算弄丢或者弄坏了...也没有关系。”
“诶？希子，我们是朋友对吧？"
她利落地挽起半披肩的长发，玉簪穿过发丝的瞬间，碧绿的蝶翼恰好停在她耳畔，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朋友的话...”龙神芷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怎么会不珍惜对方的心意呢？”
灯笼的光晕在结城友希眼中碎裂。
她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一滴泪水无声地落在交叠的衣袖上。
“...谢谢。”
晚风拂过，小店里蒸腾着暖融融的水汽。
瓷杯碰撞的脆响、食客的说笑声与厨房里滋滋的油炸声交织在一起，老板娘正用围裙拍打着被雨水打湿的菜单，木质柜台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深色的光泽。
“真没想到希子会带我来这种地方，”龙神芷托着下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明明是全时砂城当红的偶像...”
结城友希将一缕滑落的粉蓝色发丝别回帽檐下，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木桌上的纹路，唇角泛起一丝怀念：“没有人天生就是偶像啊，我也是从这样的小店开始，一步步..."
话音突然顿住，窗外淅沥的雨声中，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过，车身上星火娱乐的logo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
龙神芷望着结城友希低垂的帽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说起来，那天第一次见到希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呢，”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帽檐，“戴着帽子，藏着身份，如果当时直接坐助理的车回去，就不会遇到那种事了吧。”
瓷勺碰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结城友希望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周围的嘈杂淹没：“但偶尔也想出来透透气，站在聚光灯下太久，生活就像被放在放大镜镜下聚焦，得时时刻刻扮演完美的‘结城友希’，不然一不留神就要被日光烧尽。”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暖黄的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当她抬起头时，龙神芷发现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粉眸里，竟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其实我...”结城友希的喉头轻轻滚动，“我有很多糟糕的地方，不勇敢，会怯懦，那天遇到危险时大脑一片空白，在没人看到的角落，堆满了不堪和软弱，还有那些被精心隐藏的错误...数不清...”
龙神芷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嘈杂的店铺仿佛在这一刻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卸下伪装的少女。
“两位让一让，餐点要放这里啦！”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鲷鱼烧快步走来，餐盘上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结城友希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拉回现实。
“可以等一下吗？”龙神芷突然抬手，指尖轻轻挡在餐盘前。她朝老板娘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能麻烦您晚些再上吗？”
老板娘诧异地眨眨眼：“小姑娘，鲷鱼烧要趁热吃才香，凉了可就浪费了，我们家的招牌...”
“那请送给6号桌的客人吧。”龙神芷歪头看向角落那对年轻情侣，女生正对着插着蜡烛的小蛋糕双手合十，“就当是给他们的惊喜。”
“可这价格...”
“我再点一份一样的。”红发少女掏出时砂表利落地付款，“别说是我送的哦。”
老板娘嘀咕着走远后，结城友希怔怔地望着她：“阿芷为什么...”
“想请她离开一下。”
“是觉得不好吃吗？”
“不是啦，鲷鱼烧闻着就很香，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那...”
“希子，刚才...在说着很难得的心理话对吧。” 龙神芷看着她微笑， “如果她把菜上了桌，我的注意力会被吸引了，再加上我吃相很不好，到时候就不能好好倾听希子的话了。”
结城友希的瞳孔微微扩大。
在龙神芷惊讶的目光中，她将手臂交叠在桌面上，慢慢把脸埋了进去，粉蓝色的发丝从帽檐下流泻而出。
“其实我一直想，”她沉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来，“那些不完美也是我的一部分，我不能再假装它们不存在了，我希望这些不完美都能被理解。”
她抬起头，被压红的脸颊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就像现在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