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十三区东港。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柴油与铁锈的气味，在集装箱的缝隙间穿梭，远处货轮的汽笛声刺破寂静，又很快被浪涛吞没。
徐妄懒洋洋地倚在集装箱外壁，染着黄毛的脑袋低垂，指尖在游戏机上飞快滑动。
屏幕里的小人灵巧地翻越障碍，却在即将通关时突然撞上陷阱。
“啧。”
他拇指一僵，眼看着“GAME OVER”的血红字母跳出来。
就在这时，背后的阴影无声蠕动。
月光被某种无形之物吞噬，地面上的黑影如沥青般缓缓隆起，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只有一团扭曲的黑暗伫立在徐妄身后，仿佛从噩梦中爬出的剪影。
若是有普通人在场，恐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徐妄却连头都没抬。
“来了？” 他漫不经心地问，手指重新开始一局游戏。
黑影飘到他面前，沉默如正在凝固的墨汁。
“你又来晚了。” 徐妄吹开遮住视线的刘海，“这回是忙着在哪个阴沟里搞小动作？”
漫长的静默后，黑影终于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玻璃：“青蛇死了。”
“哇哦，真不幸。” 徐妄夸张地咧开嘴，露出犬齿的寒光，“你还在等他断干净现世的念想，好拉他进盗火吧，投入了这么多资源，结果真是遗憾..”
他的话多少带了点冷嘲热讽的意味，但确实是亏大了。
黑影在沉默。
游戏机发出“噼啪”的电子音，他拇指一按，屏幕骤然熄灭。
“竟然特意告诉我这种消息……” 徐妄歪头打量黑影，“看来你挺失望？所以他怎么死的？”
“被火系升华者穿胸。” 黑影的声音毫无起伏，“整个身体烧成了焦炭。”
徐妄眉梢一跳。
“有意思。” 他转着游戏机，金属外壳反射出冷冽的光，“那家伙不是吸收了你给的‘腾蛇’灵质吗？好歹也是个黄金阶，就算打不过，逃命总没问题吧？”
黑影微微波动，像是被风吹皱的池水：“不是社保局的人。”
“哦？”
“十三区的黄金阶以上战力全被边境暴动牵制，也抽调不出人手处理这种小事。”
徐妄吹了声口哨：“野生的升华者吗？还是黄金阶以上的，这可真是...”
黑影继续道：“根据内线情报，青蛇死亡与一个红发升华者有关，是个外城来的女子。”
他忽然顿住，瞳孔骤缩。
——红发？
记忆闪回，雪禾甜品店里，那个被他小弟纠缠的少女，烈火般的发丝，琉璃似的红瞳，明明只有白银阶的灵压，却让他本能地汗毛倒竖...
“哈！” 徐妄突然笑出声，“意外之喜啊！”
黑影骤然膨胀，阴影如触手般缠上徐妄的脚踝：“徐妄。”
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警告的意味：“别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这个计划外的变数，很可能毁掉我们的计划布局。”
海风卷着咸腥的气息掠过港口，集装箱的阴影里，徐妄的嗤笑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是你的计划，不是我的。” 他歪着头，指尖转着那台游戏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讥诮的嘴角，“我们不过是暂时合作，各取所需罢了。”
黑影的轮廓如沸腾的沥青般波动了一瞬。
“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它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我的利益受损，你的目标也会受影响。”
徐妄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犬齿。
“嘴上说着‘利益一致’，背地里瞒着我的事还少吗？” 他猛地凑近黑影，游戏机“咔”地抵在对方虚化的胸口，“比如……你和郑家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黑影沉默了。
远处货轮的探照灯扫过，照亮徐妄眼底锐利的寒光，那根本不像一个混混的眼神，倒像一把出鞘的刀。
“...我不是来吵架的。” 黑影最终退让般消散又重组，“说正事，你那位教主的升灵计划，准备得如何了？”
徐妄后退半步，懒洋洋地耸了耸肩。
“出了点意外。” 他拇指划过游戏机屏幕，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海森博物馆的监控截图，一个戴兜帽的人影捧着散发幽光的物体，“本来拿到魇魔遗骸了，但负责运送‘眼睛’的家伙……消失了。”
照片上，那人手中的眼球状晶体正渗出黑雾。
“可能是被社保局截胡，也可能...” 徐妄眯起眼，“他自己带着宝贝逃了。”
黑影的形体骤然凝固，四周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显然，这对它而言绝非好消息。
“教主很着急吧？” 黑影的声音带着微妙的讥讽，“他打算怎么办？”
“像只火烧屁股毛的猴子呢，现在动用这些年传教积累的全部人脉，” 徐妄张开五指又猛地收拢，“满城掘地三尺，也要把眼睛挖出来。”
“如果短期内找不到呢？” 黑影逼近一步，“升灵计划会推迟？”
“大概率不会。” 徐妄勾起嘴角，“那老疯子肯定会用别的材料填补空缺……比如活祭几个升华者，或者...”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黑影：“某些现成的‘高阶灵质载体’。”
黑影发出一声类似冷笑的气音。“看来时砂城最近要热闹了。”
“越乱越好。” 徐妄张开双臂，仿佛拥抱夜空，“浑水才能摸鱼啊——”
突然，黑影话锋一转：“说起来，炸海森收容所可不是计划内的，你擅自放跑那些怪人……图什么？”
“谁知道呢？” 徐妄笑容灿烂到近乎狰狞，“或许只是我想看社保局焦头烂额的样子？”
他划开手机屏幕，社保局紧急通告的红字标题格外刺眼。
“你背地里的动作也不比我少。” 黑影冷冷道，“下一步呢？教主没给你新的行动指示？”
“他指挥不了我。” 徐妄突然一脚踹飞脚边的空罐子，金属撞击声在港口回荡，“不过嘛……确实该干票大的了。”
“比如？”
徐妄转身面对黑影，月光将他影子拉长到扭曲，他缓缓抬起手，拇指按下游戏机上一个隐藏的红色按钮。
“我要演出一场盛大的艺术。”
黑影一怔：“...艺术？”
“没错——” 徐妄突然高举双臂，背后港口的夜空骤然亮起刺目的火光！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他的狂笑盖过了一切。
“艺术就是爆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