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西南城区南合路18号的空置老店终于租了出去,经过翻修成了一间名为“悠语”的猫咖店,刚好开在我下班回家必经路上。
店长是个年轻男生,浅棕色的头发,眼窝深邃,鼻梁直挺,还有轮廓分明的下颔线。
不是中州樱府本地人,应该是北州莫古斯人。
在联邦已经统治了全球的这两百多年里面,国家是很“曾经”的概念了。
现在早已没有了国界壁垒,全球人们的流动门槛大大降低,曾经少见的“外国人”在这里随处可见,北州的人来中州开店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在这间悠语猫咖开店时,还是吸引了不少客人来围观。
原因无他,店长很帅。
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在傍晚的大街上撒下一寸柔和的光影。
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这家猫咖还没关门吗?
说实话,本来也没打算进去的。
“式舞姐,你刚下班?”但我驻足的瞬间,恰好被推开店门的北州少年看见了。
“嗯,最近都要临时加班。”
“这么巧,我也在加班,进来坐坐吗?”他微微笑着,暖色的灯光挂在脸上,轮廓的线条渲染得深了一些。
被这样好看的少年邀请,好像有点难拒绝。
睡前来点撸猫运动,再喝点牛奶也不错。
我点头,进了他猫咖屋。
一股轻柔的香气扑面而来,混着新鲜咖啡的味道,店内的灯光明亮而柔和。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舒适的沙发,上面盖着柔软的毛毯,一些猫咪在上面悠闲地玩耍或者打盹。
店内轻响柔和的音乐,时间都好像悄然变得缓慢而悠长。
柜台的电脑播报着联邦新闻。
“2526年11月12日,联邦安全秘书委员会副会长潘南君,出席了雅托利地区自由日六十周年庆典,潘南君会长发表了以下感言,曾经的雅托利人民辛勤劳作,为这片土地的繁荣富强付出了无数心血,莫得利亚王朝却剥夺了他们的自由与尊严,他们不再愿意承受这种不公与苦难,以坚定的信念和无畏的决心推翻了莫得利亚家族为代表的...”
他把电脑关掉了。
“式舞姐,想要点些什么吗?”
“一杯燕麦奶,微糖。”
我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只毛发柔软圆饼脸的波斯猫靠了过来,也不怕人,伸出小爪子好奇地搭在我的手腕上。
顺手把它提在怀里,揉下巴,波斯猫的毛发顺滑,好像在抚摸细腻的丝绸。
抬眼望向正拿着燕麦冲牛奶的男生,他穿着深褐色的店服,把脸映衬得漂过似的白,刘海垂在额间,昏黄的光线中,神情削成了薄薄的一片。
好像被泡在温水里的海绵,我心情也开始慢慢放松。
半晌后,看着眼前多出的一块草莓蛋糕。
我提起小勺敲了下杯沿,瓷器相触碰发出清脆声音,在这片空间浅浅地转着。
“伊文,我可不接受捆绑销售的。”
“诶,式舞姐不是升职了吗?”
我稍稍歪头看他:“这是原则的问题。”
他慢慢笑了:“那就当我请你的好了。”
我也不客气,先抿了一口燕麦牛奶,再去尝蛋糕上的小草莓。
香气从口腔中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甜腻和丝丝的谷香,加上流淌进胃里的酥软糕点,身体好像被暖意包裹,烦恼烟消云散。
明明是喝的牛奶,感觉却醺醺的,好像要醉了。
眼睛微眯,想起一年里面在这家猫咖里的点滴,虽然没有特别鲜明的记忆点,但温馨的细节很多。
既不热闹又不冷清,安详舒缓的馆内氛围,适当甜腻很切合胃口的饮品,可爱的猫咪们...
以及第一天开业拿“我们咖的猫会后空翻”来当噱头吸引顾客的年轻店长。
如果我的日常没有波动,就沿着这个轨迹下去的话,也蛮不错的。
符合我对平凡生活的向往期待。
年轻的店长坐在我的另一边,几只猫咪爬到了他的膝盖上,蹭蹭他的手臂,挠挠他的大腿。
他安静地看着,灰色的眼瞳中情绪复杂。
“式舞姐,我是从北州的雅托利来的。”
我点头:“哦。”
察觉到我的敷衍,他好像有些失望。
“式舞姐,对我的来历,我为什么来中州没兴趣吗?”
“抱歉,我没什么倾听别人心事的天赋!”
我对他人的过往不感兴趣,知道的事情多,越容易跟人牵扯上不必要的关系,断掉就要处理,是额外的麻烦。
同理心在集体里面是个很不错的技能,但我是个很彻底的个人主义者。
不过看着他那张失落的脸,我换了个口吻,揶揄说:“如果你说你是雅托利末代王朝的哪个王子逃难过来的,我倒感兴趣的。”
“呵呵,式舞姐真会开玩笑。”他脸上的落寞收回,认真看着我。
“虽然式舞姐对我不感兴趣,不过我想知道,式舞姐的过去...”
我微微笑着,心里的警铃却随时准备响起。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我过去的人生都是冗长又无聊的。”
“但...我还是想多了解一点,关于式舞姐的事情。”
“诶,为什么?难不成...”我不以为意笑问:“你喜欢我?”
伊文愣住了,错愕地皱起了眉头,但随后他恢复了平静,一点一点炽热的温度,从眼中升腾。
“如果我说是的话?式舞姐会接受我吗?”
“这个玩笑挺好笑的,”我垂下眼帘,掩住下巴笑道:“你想知道什么呢?”
“式舞姐的家人在什么地方呢?好像没有见你提过...”
“我的家人吗?哦...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很小父亲就去世了,母亲把我拉扯到十六岁,积劳成疾也去世了,现在就我一个人生活...”
其实我是在撒谎啦,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国外旅游的进了红灯区的嫖客。
“抱歉,我好像问了一些不该问的事情。”
确实不该问,你一问我就只能撒谎。
好像犯错的孩子,看着他黯然的眼神,我安慰:“其实没什么,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妈...应该称为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更合适,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个不要脸的碧池,跟那个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嫖客父亲,诞下了我。
刚出生后不久的我就被她给卖掉,记得组织只花了3w信用点,这个应该是他们做得最有性价比的买卖。
十六年后我再次找到我这个妓女母亲时,她已经老了,卖不动了,一身性病...也没有男人要她。
得知我的身份,一直跪着哭求我给她钱,以后会好好弥补自己的过错。
她的演技不错,表情管理也做得很好,我伪装的天赋本领这么好,应该有一部分是从她哪里遗传的。
得知我不打算给她任何钱以后,就重新恢复了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向我嘶喊。
真是可悲呢。
我给了她痛快,那是我最后对她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