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能不能拿下？
今天看起来天气也是十分的好，正是夏日的典型气候。正是早晨7点多钟，天上的云朵稀疏又轻薄，把蓝蓝的天空衬托得很远，似乎这些云是它的翅膀，让它飞得很高。而在天空的左边，那轮月亮正挂在白云旁边，晚上绽放明亮月光的它现在已然偃旗息鼓，表面的陨石坑更加明显，像是永远除不掉的伤疤。树叶沙沙的声音混进了鸟儿振翅的声音，远方又传来悠远的蝉鸣。电线杆上的鸟儿张着翅膀，把头探进羽下疏离羽毛，忽而又扑扇着翅膀远去，在尚未炎热起来的空气中穿梭。
而在咖啡厅里面，拓海正吃着早餐。一个芝士火腿三明治配培根，还有一大杯脱脂牛奶，这时已经所剩无几。他扭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很充裕。
明明不用这么着急啊……急啥？为什么控制不住老是看时间呢……？
他还没能抽出时间来探索他刚刚才搬来的新家，现在有一个更艰巨的任务正在等待着他，使他不得不摒弃杂念，并在昨晚，把他好不容易抛得一干二净的小学数学重新拾起。说实话，他并不认为这些在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现在连售货员都用的是自动结算系统了，算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学了那些诗，以后就能用得上吗？还有英语，更不用说了，除了帮忙看看英文饮料上面的配料表以外几乎毫无用处，学到高中难道就能和外国流畅交流了吗？要是能有一种接口，一下子把所有知识都传进自己的脑海里面就好了……再也不用翻书了。现在他就是临危受命的源义经，只要拿下这一场硬仗就可以享受高官厚禄，只是不要半路蹦出个源赖朝就好了……
他拿起这一把名刀，铭文是小学数学，要前往他的赤间关征战，要杀得敌人片甲不留，建立起自己的镰仓幕府，然后规避会被兄长猜忌的命运，隐居山林，留《源氏物语》以传后世。
但是，正像当时的源义经一样，他对这场战争并无把握。有准备又如何？还是有许多优势偏向敌方……万一失败了……那以后还有很长的一段黑暗岁月，他只能进入普通的公办学校就读。他想起《白夜行》里面的桥段，那里会不会有桐原亮司之类的人物？会不会有那种肮脏可怕的交易？他会不会也变成他操控的木偶？可他还没有见识过人世险恶啊……要是有雪穗这种人物，心地又纯真的话，说不定他会感到慰藉一点……
等等，还没考呢，怎么就想到失败预案了？！战士要是自己先失去了信心那还怎么拿下战斗？必须要拿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来啊！！！
等等，还是让我先把这个三明治吃完吧……拓海叹了口气，自己用来握笔的右手已经开始隐隐出汗了。这可是他重生以来的第一场硬仗，他没有勇气去想象失败之后的生活啊……
一定是可以拿下的！拓海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窗外阳光正好，男孩坐在还没开张的咖啡馆里吃早餐，桌上的花瓶依然插着红玫瑰，娇艳似火，芳香淡淡。清晨的阳光从一个很低的角度照了进来，使桌脚在地面上拉出泛着淡金色光晕的影子，桌子对面的男人笑着看着他，这一瞬间好像电影中的慢镜头，被徐徐吹过的微风拉的很长很长……
“准备好了吗？紧不紧张？”成田见他已经吃完了，于是把盘子收进洗手池里，笑着问道。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紧张呢？”拓海轻松地回答道，在腿上擦去手上那似乎还没渗出来的汗水。怎么可能会不紧张呢？我希望有答案卖……旁边有人抄也好啊！！！到时候能不能给我安排一个那种丘成桐级别的人坐我旁边啊……8点30分开始考试，现在距离这个时间不还有很久吗，我怎么有点呼吸困难了……
“那就走吧。”成田对他笑笑，站起身来，把花格子西装衬衫的袖口卷起来。“一定要加油哦。”
拓海使劲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会出发吧。这里离学校不远，我走路送你过去。只带笔和身份证就行了，这两样我都带着，到了校门口就给你。”成田拍拍自己的裤袋，拓海抬头，看到他的胸口前的口袋里插着两支笔。
“好。”拓海说。
“那我们就出发了！”成田大步往玻璃门处走去。出到了外面，他又重新把写着“停止营业”的木牌挂上，再上了锁。拓海望向外面，地平线上的建筑正在阳光的炙烤下慢慢扭曲。
两人勾肩搭背，缓步向山下走去。一路上，野花开得正旺。
他们下到了山脚。直接右拐，走上了一条还算宽敞的道路，是双向两车道，也就是说一共有四条车道。拓海回头往相反的方向望去，那里正是通往他昨天去到的那个海滩。世界好小……他这么想着。路边的电线杆上，电线错综复杂，一直延伸向远方，马路上的沥青不时裂开一条缝隙。街边的店铺上头挂满了各色写满标语的广告牌，里面的老板坐在晦暗的角落，形容难辨，不时有猫或者被人牵着的娃娃狗从他们身边经过。早晨阳光正好，空气怡人，虽然去做森林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许多人碍于路途遥远，还是会选择就地遛狗。这时，忙碌的上班族还没有出现在道路上，正是最具有生活气息的时候，空气中充满了祥和与美好。陶醉在周围的景色中，他已经把要考试的紧张感远远地抛在了脑后。
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学校的后面。透过笔直的粉刷漂亮的围墙上的栏杆缝隙可以看到，校园内的设施十分齐备，有400米的大操场，还有单杠这种高级设施，就连中间的足球场似乎也是真草的……拓海虽然不踢足球，但也知道，在日本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供得起一个标准真草足球场的地方有多少财力。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校园内的绿化也是十分到位，整个教学区域似乎是被各种树给包围住了，现在还没到一些树的花期，所以很难辨别出来详细的品种，但他已经认出里面有樱花树，樟树和榕树等等……简直就像是在森林里面长了一所校园一样。那笔直的围墙似乎要一直延伸到世界的尽头，他们光是从学校对后面走到前门就又花了近十分钟。当然，也有好奇和慢慢欣赏的元素在里面……
学校的前面是一条十分笔直和宽敞的马路，但一共也只有四个车道。校门口是一个大大的牌坊，上面写着“秀知院学园”几个大字以及它的英文名，用鎏金勾边，十分气派。从门口望去，第一栋教学楼隐藏在弯曲的小径的尽头，有一段十分不远的距离，颇有神秘感。现在也不过8点，离开考还有半个小时，但门口已经停了七八辆不同牌子的汽车，透过贴膜的车窗，可以依稀看到里面有人头在扭动。“到的这么早。”拓海暗暗吃惊。因为还没允许进入，所以拓海也和成田一起站在外面，探头打量着学校。门口贴着“欢迎考生来到秀知院学园”的横幅，门口里面还有指示的地图，工作做得十分到位。门口的保安穿着全套保安服昂然挺立，尽管现在显得十分空旷也没有丝毫放松。
拓海很满意周围的环境，都是些公司之类的小型建筑，视野好；周围了绿化很多，草地和树木占了大头，在日本拥挤的建筑排布中开辟了一处具有大家气息的宝地。也正因为如此设计，周围十分空旷，安静地让人想睡觉。学校后面正对着的，就是这里最高的地形：两座挨在一起的小山包，中间的鞍部十分有力量感。而且十分幸运的是，那鞍部与学校连线的方向，正对着西边，加上这里地势开阔，拓海疑心这里可以看到极美的日落，还能享受看到太阳没入地平线但殊荣。要知道，在日本，除了海的方向，地平线这种东西已经不多了！怪不得之前没听说过这里有一所学校，原来是坐落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周围根本没什么人住，里面的人又和外面的人阶级不一样，圈子也不一样……
“这里完全可以当作是大学的校址了。我只有在青山大学那附近，才有看到这么好的环境。”成田双手叉腰，不禁感叹。
“是啊。”拓海也不由自主地叹息道。这么好的学校……
在发呆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从学校里面，走出来了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还有穿着职业套裙的几个女性。他们腋下夹着什么东西，正在穿越那狭长的被树木包围着的小道，似乎正在和彼此说笑。
很快，他们来到了门口。其中一个人对着保安说了几句话之后，保安之中的一个就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小跑进侧面的保安亭。不一会，蜂鸣声响起，校门口的闸机就缓慢地拉开了。几人默契地站在两边，等待着学生的进入。这可是日本颇负盛名的秀知院学园的招生考试，可这时门口那里根本就没有学生，周围也没有人声，校园里也是，整个区域都是空空荡荡的给人一种“不是这里”的错觉。毕竟门口只有那几个人……
“我们再等等吧。反正8点30分才开考，也不差这点时间。”成田低头低声对拓海说。拓海点点头。成田又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继续站在那里发呆，不时向四周张望。拓海回忆着他是什么时候戴上这个手表的，可毫无印象，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而据他之前对观察，成田的右手上并无因佩戴手而产生的白色痕迹，所以他推断这可能是成田今天才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他很快又去想其他事情了，除了考试的事情。“奇怪，怎么没什么人来？难道招生难度太大了，所以没人考得上？还是走后门的人太多……”拓海短暂地疑惑了一瞬间。他刚刚到达这里时就看到了零星停在这里的几辆车，都不是什么名牌，只是丰田，本田，日产的支线产品……奇怪，不是贵族学校吗？他在心里问道。
很快，就有人解决了他的疑问。
他发了一会儿呆之后，隐隐约约听到，他们来的那条路上，正有汽车驶来。引擎的声音低沉而强劲，但又不吵闹。由于是在转角位置，因此他看不到车的具体情况，所以他继续在原地站着，等待着那些车的到来。等到车转弯过后，拓海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来的不是一辆车，是一支车队啊！
打头的是一辆劳斯莱斯的普通版，黑色的车身反射着周围的景色，银色的引擎盖则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车的轮毂不是镂空的，上面的车标也不会随着车轮的转动而旋转，因此那个由两个“R”重叠而成的车标看得格外清楚。车身的中部有一条长长的线，从车头贯穿到车尾，这就是那条需要纯手工绘制只能一气呵成的价值百万日元的轴线，哪怕用黄金画成的线价格也不过如此。连号的车牌就不必说的，这是基本操作，拓海心说我怎么感觉到引擎的声音这么有力……
V12的发动机能不有力吗！！！更加令人生气且绝望的是，车的后面坐着的还是和我一样年龄的小学生，哦不，是准初中生……这一辆劳斯莱斯，顶得上普通人一百年的的工资……后面跟着的是黑色的普通迈巴赫，加长版的银色迈巴赫，奥迪的限量版轿跑，还有车身漆成黑红渐变的玛莎拉蒂……这里面坐着的都是刚刚小学毕业的人……拓海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情形已经让人起不出嫉妒和攀比心理了，这不是一点半点的差距，而是一个家族的底蕴……那些车像是耀武扬威般的从他的身前开过，发动机工作的声音传导到他的胸腔，肺部似乎也要跟着一起呼吸。没事，他们考得不一定有我好……他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我的天啊，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车？”如果成田戴着眼镜的话，那他的眼镜一定是已经掉下来了。这里的车，价值已经足够创办一个中等规模的公司了。
校门口的人原先站着不动，现在终于有了动静。他们相互对视了几眼，默契地朝车队的方向走去。
车子已经停下熄火，车门也应声打开。正如拓海所料，这里面坐的都是些穿着讲究对油光满面的小学生，还有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山本君，劳您大驾光临……其实这种考试，您没有必要再亲自来一趟，毕业考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原本站在校门口的人之一正上前和坐在劳斯莱斯里面的男人握手寒暄，笑容十分职业，恨不得让笑容咧到嘴边。
“哪里哪里，我们还是要来走个过场的嘛，顺便让他们复习一下以前的知识……我儿子前天刚从梵蒂冈回来，已经在欧洲玩了一个多月了，说无聊，帆船玩过了，教堂看过了，地中海看过了想来这里考试放松一下……”男人也是十分客套，可话语间分明有着上位者的压力，“我儿子真是勤奋好学啊，哈哈哈…等考完试回去，我再奖励他一直都想要的最新款的游戏机……”男人放声大笑，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们这几家是一起去欧洲旅游的，回来的时候包机也都是一架，所以约好了把他们一起送过来考一下这一场试放松一下……也算做是这个暑假的结束吧，开学了就要收心了！要不是我们给你们打电话提前说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毫无准备啊？是不是连这个考试都没准备办……哈哈哈……”男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听得拓海直皱眉头。“确实是这样……”校方的人也配合着大笑起来。这几辆车跟前都有校方的人，不多不少刚刚好够……这肯定不是一个巧合。再看车上原本坐着的学生孩子们，已经聚在了一起，在离大人较远的地方，开心地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啊，这场考试根本就是为了这些富家子弟所设计的，如果不是他们突发兴致，他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来参加这次考试……也是，这么昂贵的学费，这么严苛的招生标准，怎么会有普通人来应考呢……再说初中教学对内容也并不难，所以很多人都是上了高中的时候才对学校重视起来，来考这一所初中的更是少之又少。拓海的心里突然有一股悲伤，打不破阶级的悲伤。这群小孩可以去世界各地游玩，他却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男人大笑完了，原本放松的脸色又瞬间变得严肃。他凑近站在劳斯莱斯车前的男人。“试卷是不是按我的吩咐调整过？”他小声地问他，说的时候还不是做贼心虚地往孩子聚集的方向看。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调整了，绝对难到他们欲哭无泪。”男人毕恭毕敬地回答。
“很好。”男人满意地摸了摸似乎并不存在的胡须，自言自语道：“收心就该这么收啊……”话还没说完，他又开始大笑起来。由于音量的关系，站在旁边发呆的两人全然不知……
“那我们进去吧。”穿西装的男人终于说出了那句话。，伸手向校园里请。“好。”男人点点头，大声招呼不远处的孩子：“有光！准备考试了！”
听到家长的招呼声，那群孩子才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待会要好好考，知道吗？放轻松，不会的题也不要慌张……”男人拍着一个和他一样身材肥胖的小孩，旋即脸色又变得严肃，“我可是要严肃地告诉你，要是你考的很差，那我可是也没有办法把你弄进去的，所以你要认真对待……是不是？”仿佛是要征求同意，男人扭头看向旁边的校方人员。顿时，孩子和家长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确实是这样的。”西装男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
果然一个个都是天生的演员……拓海在心里暗念。但小孩们好像看不太出来，只是若有所思又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进去吧，进去吧。”男人向校门挥手。“跟我来吧。”西装男和那几个工作人员一起，簇拥着小孩们向校门走去，仿佛他们是乘胜归来的战士……愣了一会，拓海才从成田手中接过笔和身份证，小跑着跟了上去。
“小朋友，这里非请勿进哦。”西装男走在最后面，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笑着对拓海说。
“我是来考试的。”拓海说着，从裤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男人。笔也跟着掉了出来，他不得不弯腰去捡。
“来考试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回头示意其他人先走，走近保安亭，将拓海的身份证号输入里面的电脑系统。“还真有这一回事。”男人不解地自言自语，随后走了出来。
“那你就跟着前面的那群人吧，你和他们在一个课室，所以只要跟着他们就行了，知道吗？”男人蹲下来，笑着对拓海说。
“好。”拓海望了望已经快要看不见的人群，从他手里接过身份证，小跑着向里面跑去，一边跑还不忘回头向成田招手。
“真是奇怪……这孩子怎么来赶最后一次考试？前面的一次考试就已经没人来了……”男人挠着头自言自语，拿起保安亭里面的对讲机：“3号4号，现在马上往课室里加一套桌椅！要快！他们已经到楼下了！还问什么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