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海和班上的其他同学,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前门,那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紧不慢,回音清脆。终于,他们看到了一个女人,步态优雅地走进了教室。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只有二三十岁,一头过肩的柔顺长发,更为稀奇的是,她保留着当下十分罕见的原生发色,似乎并没有烫染过,在教室的无影灯下呈现出扇贝壳般顺滑的光泽,十分抢眼,足以称得上是秀发。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T恤,胸前印了一只姿态可爱的三花猫,下身则是穿着很常见的那种蓝色牛仔裤,把修长的腿线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如果能够凑近欣赏,会发现她其实穿着一双巴黎世家的destrate系列红底高跟,黑色的皮革乍一看平平无奇,细看却奢华尽显。除了脚上的高跟鞋,她的穿搭其实并不昂贵,甚至是有些随意,但是加上她身上那一层看起来不紧不慢似乎能掌控一切的气场,连最普通的衣物似乎都变得奢华起来。这种气质只有从小生活在上层圈子里,才有可能养成,正是那种政客的处变不惊。迎着十几二十个人打量的目光,她毫无惧意,似乎正在用欣赏盆栽的眼神打量着这些富家子弟们。
过了一会,她开口了,拓海惊讶于她的声音富有磁性,像是在听电视剧里面的人说话一样,好听又悦耳。
“大家赶快找个座位坐,男生和女生不能坐一起哦。”说完这话,她马上又转身离去,脑后秀发飞扬,留给学生们短暂的背影,和渐行渐远的高跟鞋的脚步声。
老师吗?还是……拓海低头思考。果然贵族学校就是不一样啊,到处都是一些可以去当演员的人……他抬头偷瞄美绘子,发现她正在四处打量教室的环境,坐得十分端正,从后面看颇为可爱。受她行为的影响,他也抬头打量起这间教室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将陪他度过三年的地方。多年以后,他还会回想起当初第一眼看见教室的时候吗?那些相册上的同学,都还有机会再遇见吗?青春就是这样,只有过去了,才知道它的美好,唯有经历了,才明白往事的珍贵。不论是多么糟糕的经历,那跳动的秒针都会将它滤去,当初破口大骂的事情,到了后来,也不过只是一笑置之的事情罢了……
黑板是墨绿色,看起来十分高档,占据了教室前面近四分之三的空间,仿木的讲台不大,上面已经摆好了一盒盒粉笔,还有黑板擦之类的教学用具。整个教室的侧墙都铺上了白色的瓷砖,珐琅着金丝,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面,比粉刷的墙壁质感要好,而且不容易损坏。但是拓海怀疑,那些缝隙会被学生用圆规抠掉,他的小学教室里面的瓷砖缝就是这样,有的甚至能塞下纸条………不知道这里的富家子弟会不会干同样的事情呢?
教室使用的是无影灯,长长的白色灯管用铝片隔栅分开,从而使光线从各个方向射来,不至于在学生看书或者书写的时候在桌上形成阴影。拓海想要走到教室前面去看看讲台,还有体验一下老师的感觉……于是他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向上走去,不时观察着身边同学的反应。会不会有人觉得我很奇怪?我只回头看一眼就下去……拓海在脑子里默念着,眼看着离讲台越来越近,可是因为没有观察脚下,被绊了个趔趄……..因为讲台所在的地方的地基是凸起的,要比周围放置课桌的地方高出一段,而由于无影灯和他自身观察不到位的种种关系,导致了这一次悲剧的发生!当然但凡在这种地方摔过一次就不可能再摔倒过,可是他的第一次发生在了这个时候,就十分不妙了,从同学的观感上看他引发的动静可是十分之大,从小声的惊叫和鞋子拍打地面的声音,还有手掌撑地的声音…….像极了一个规划好路线的机器人突然摔倒,一下子把教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而这正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之一!在他的设想里,自己应该像空气一样透明不起眼,属于那种看着同学录都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的类型……不对还有更形象的比喻,那就是人脑后的头发,从来没有被真正地看到过……
极其失败的开门红……….羞耻感让拓海在地上撑了好久才慢慢站起来,在这期间,种种自己被班上的同学嘲笑和当作笑料的画面,已经被他那堪比好莱坞制片厂的大脑有条不紊地挨个加工出来,弄得他汗流浃背……为什么还没开学就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为什么能在这种地方跌倒?!为什么不能是没人看见的地方?我不相信没有人在这里跌倒过……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以后别人和他打招呼的画面:“你是那个被讲台绊倒的人吗?”一想到这里,无力感就从他心中涌起,像浮上水面的气泡,最后慢慢破裂……..正当他低着头准备走回去时,一个语气戏谑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富有磁性:
“这样设计讲台,除了方便绊倒学生之外,肯定也想让老师在骂人的时候看上去更加高大吧。”
拓海慢慢抬头向上面看去,一个穿着相同校服的人正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头挡住了无影灯的灯光,让下面一片昏暗,此人肤色较黑,又板着脸,给他带来的压迫感极强,仿佛上面站着的真的是老师一样。又僵持了一会,男生笑了,露出一口晃眼的白牙,向他伸出了手,似乎刚刚只是一个玩笑一样。拓海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男孩稍一发力,一把将他拉起。
“认识一下。”男孩噙着笑意,顺势将仍旧握在拓海手里的手摇了摇。
“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