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或许我们真的一语成谶了…………总而言之,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的梦里,而这东西,真真切切地吓到了他。
拓海本就喜欢睡觉,因此,形成规律的生物钟于他而言,颇有困难。一般都是自然醒,因为睡得早;作为小学生,也并无事可做:更不提他连一丝一毫的特长或者兴趣爱好都没有,何来练习消遣这一说?若是学钢琴的,打鼓的,弹吉他的,都可以将这大把时间投入其中;但拓海并不会甚么钢琴,也不会弹什么吉他,或许无钱买起,是一条大的罪状。再者,在这等安静的孤儿院里,甩头挥舞着鼓棒,亦或是按着强力和弦玩摇滚,未免也太掉价了些;学会这些,乐队的人也并不会领养他:难不成要管同事叫作父亲么?总而言之,拓海的消遣时间的方式可以说是非常的古老实用:发呆。我们完全可以从某些动物的神情之中判定,连猫狗都会这一招;但的确是有用,比之其他,也不遑多让。硬要深究,数学可以纳进这所谓“特长”其中:然又有何人能将数学题当蚕豆吃呢?并非高斯此类大家,拓海也到不了此种地步……因此,早早地入睡,几乎是他出生以来所养成的习惯;不至于第二天起床时太困,能够给自己留下自然醒的空间。睡眠充足,于一个人,是很舒畅的事,在中国,几千万学生对此梦寐以求:可课间十分钟,便能做一场梦了,也许是中国人太容易满足了罢……
昨日吃饭时,成田就同拓海说过,若是想要慢悠悠地踱去学校还留有空余时间,那么他需七点半就要起床,经洗漱,吃早饭,还有发呆等等流程,拿上公文包的时候,应当要早于8点半:不然便走的气喘吁吁,热时便大汗淋漓,若是红绿灯不作美,那两分钟,便可致使迟到的境地:这是拓海万万不想看到的。走的悠闲些,心情也会舒坦;尽管时间似乎浪费许多,但于他,总会有一种掌控时间的感觉,是自己骑在时间头上走:“驾!”似的,而非被赶命似的扯着领带飞跑。
但今日这个梦想,似乎不太能实现了;也许是中国的神秘人物“周公”欲留之片刻,又或许是日本甚么“须佐之男”之流阻了去路,拓海竟一觉睡到了8点20多;好巧不巧,成田的闹钟里面的电池又没电了:停在凌晨3点多钟,再无走动。虽然成田的作息已十分规律,并无熬夜,但还是多睡了近两个小时,8点多才缓缓醒转。一看旁边指针,还以为是外面来极光了哩!匆匆下楼一看,才大吃一惊;原来已经到此等时刻了。早饭还没煮;更要命的是,拓海也还没起。幸好下面的时钟换电池与上面的不在一个周期,不然的话,真是倒了大霉了,只能看窗外太阳的位置,模糊知道“已日上三竿”的说…………
话说那成田晓得来不及准备早餐了,却并未马上把拓海叫醒;而是蹬上楼,去翻了几张万元大钞:预备给他路上买点早餐用的。便当也并无准备,只好一起买了。不过听说秀知院学园是有一个小食堂的,平时可以供三四十人吃食,若是偶尔哪天忘记带便当了,油费也划不来;接送的车,想必是要加98的,那便当除非加了鱼子酱和牛,才折的了价;但这几样都是要现吃的,放凉了,风味自然也少了许多。除开面包车,这个小食堂也是不错的选择,里面有拉面供应,天妇罗这类自然是少不了;米饭也是精挑细选,能入得了大小姐贵公子的口,菜式更是繁多,据传以海军咖喱饭最为闻名,百吃不腻,每日必是要抢的。价钱倒也不贵,只是正常餐厅水准;可要是想在学校吃到寿司刺身的话,花销自然也就另说了:秀知院学园有专职的厨师,若是中午午休的时候开个小房间,价钱也不便宜。好在精力有限,一天只能接待三人次,不然吃迟到了,还要怪到厨师头上……若是吃点什么正常菜式,几万日元,想必是极为够用的。
抱着这样的心理,成田也是甩了甩尚有些不清醒的脑袋,飞快的下了楼,一面又很疑惑:平日六七点起床的时候,这孩子也差不多已经起了,看起来就是自然醒的样子,也并无哈欠连天;难道是前阵子新床睡不惯,今日才适应吗?
到了床前一看,就觉出不对劲来了。平日里拓海大都睡得安详,有时起兴了甚至口水横流,就快要骨碌碌翻下床去了。睡得七扭八歪是常态,睡眠质量也极好,成田蹑手蹑脚来看,丝毫没有察觉过。今日却是双腿夹紧着被子,缩得像是煮熟的虾米一样;转过去侧面看,额头上,已然有一层细汗;嘴唇蠕动,似在发声,凑近听又不知所云。倒也没多想,这种情景,大抵是做噩梦了罢;成田虽没看过自己做噩梦时的睡相,但还是推推再看他的反应。果然浑身打颤,不知在怕些什么,又推了几下,终于是睁开眼来了……再不醒,成田一定会直接抱起往医院跑去的了。
看拓海的眼神,也是颇为茫然,带着些许空洞,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到大脑加载完毕,才想起今天是开学典礼来着,再一听已经是8点半了,吓得差点把舌根咬断,腾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就冲去洗漱了,额头上那层汗,发着油腻腻的光,也来不及擦;出来的时候,嘴旁还站着白色的牙膏沫,汗却是不见了,想必是一捧冷水尽数冲洗掉了。鞋和衣服都没穿;好在知道不用在家里吃早餐,倒也没有那么手忙脚乱。衣服的领子刀似的硬,扣子也是出奇的难扣,或许是因为从来没穿过的缘故,那缝隙颇为坚挺:昨日穿着的,早已躺在洗衣机里了,说来成田还没来得及晾起……这领子的威力,拓海昨日去上学前,便是领教过了,因此倒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看起来明显少了那份不紧不慢罢了。好在裤子还蛮合身,皮带不需要系得太紧,这才多了一丝舒服。蹬上那双破旧的运动鞋,灌了一大口水,又接过那几张钞票,才夺命似的奔出门去,那胃里的水似乎也在跟着晃荡一般。肚子里空无一物,便觉出空荡来了;不久,也没有了先前跑的那种速度。汗倒是照样地出,有几阵子微风,也无济于事,不一会儿就感觉到背后湿的差不多了。
拓海是不太喜运动的;一来自己身体瘦弱,足球篮球这些沾不了边,体育课免不了一碰就倒;羽毛球高尔夫这类花销大的更不必说了。再者,他以旁人角度看,自己运功时的姿势,似乎也颇为滑稽:不然为何总是有人在笑呢?每每听见嗤笑声,他的心里总是梗一下,随即装作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一番;觉得并无不妥时,又对那笑声的主人很是疑惑了:笑什么呢?种种因素加来,导致了他的运动时间极少,因此跑这一点路能气喘吁吁,也不奇怪了。好在努力地板砖是看在眼里的;跑了一会,那高楼的楼角,便出现在视野之中了。这时,他才有余力大口呼吸,缓缓那已经快到极限的肺,还有已经僵硬的大腿;背后早已湿透,又是在阳光下,汗珠已经能大滴的滚落到土里了。他缓了一会气,手扶着腰慢慢地走着:跑了一阵子,不知为何那里隐隐作痛。周遭并无行人,鞋底碾碎枯叶的声音颇为清晰。在这种声音之中,他才慢慢的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什么嘛,原来不跑时间也是差不多的,枉我湿这一身,今天可是要难受好一阵子了……”估算了一下时间,拓海郁闷地自言自语道,一边走路,一边踢着路边灰黑色的石子。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梦来了:到底是做的什么梦,让自己大汗淋漓,又晚起了这么多?虽说成田的闹钟罢工了,但依照平时的习惯,是绝不至于睡这么久的。想来,便是这梦的缘由了罢……拓海对自己的梦也是颇有兴趣。
可他一起床就在 夺命似的飞奔,哪里还顾得上回想自己的梦呢?这东西,已经被他的大脑,自动抛到极后面的线程去了。梦若是不留意,转瞬就会忘记,何况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纵使拓海皱着眉头绞尽脑汁,这梦的踪迹,也是飘渺难寻。只偶尔闪过一些残片,倒也没有象征着什么,梦的主要内容,便暂时无从推知了。可拓海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放弃的人:“只好待会儿再想了。现在想不起来的东西,说不定不去留意的时候,就会飞来自己的身边。”这么想着,拓海继续朝着前面走去。那拐弯处越来越近了,透视着墙角,那牌坊似乎也若隐若现了。“真的开始了,我的初中生活,虽然今天好像还没准备好的说……”颇为感叹地叹道,拓海便是碾着脚底下的碎叶,继续的向前行去。
走过拐角,他看见那牌坊底下,正有人稀疏走过。保安穿着黑色的保安服站在两侧,大气的汽车正向自己这边徐徐驶来。湛蓝天空上的太阳从白色的云层中撕开一个缝隙,一道金色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投在这牌坊之上,连光线的边缘都在清晨的雾气下清晰可辨。鸟儿从校内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升起,扑闪着翅膀,啼叫着飞来。微风不动声色地拂过这个星球的角落,太阳下方的云层缓慢地移动,一切又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