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华丽的走廊被温黄的烛火照亮,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芬芳,一双黑色的高筒皮靴踏在柔软的红绒地毯上发出轻闷,壁画上的苍白伟人们动了动眼睛,看着人影从面前经过。
女仆走到卡帕多西亚小姐的房间前,抬起冰凉的手,轻叩门扉。
“塞拉小姐,夫人已经在餐厅等候多时了。”女仆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额…来了来了,再等等。”房间内的传来了少女慌乱的嗓音,宛若一只受惊的莺雀。
花边的女仆裙摆没有波澜,束腰之下的背脊挺拔,高筒皮靴如同钉在门口的桩子般,等待着房间的主人。
不多时,橡木门上的铜把手转动。
纤足踩着露趾的短跟,点缀鲜红的裙边荡起波浪。一抹耀眼的金色从少女的闺房内款款走出,甜美的曼陀罗花香从少女身上传来。
高筒皮靴挪动脚步,给塞拉·卡帕多西亚让出道路来。
当走廊的摆钟响起,塞拉这才来到餐厅。柔顺的金色刘海之下,一双碧蓝眸子灵动地扫过整个餐厅。
房间穹顶垂下的水晶吊灯里跳动着火焰,角落里几位仆人恭敬地站着。长桌尽头的高背椅上,一位贵妇人用铁勺搅动着血色浓汤。
“贝拉大人,塞拉小姐来了。”女仆走到长桌的尽头,站在长背椅后,侍候在贝拉·卡帕多西亚夫人身旁。
“迟到半个小时。”贝拉夫人将金色的发丝捋到耳后,放手的铁勺沉入瓷碗之中,发出清脆响声,“足够让狱蝠吸干罪人的血了,塞拉宝贝。”
贝拉夫人纤手撑着脸颊,诱人曲线的血红长袍下,匀称修长的双腿相叠翘起,尽显妩媚的姿态。一双血色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与自己面貌相似的金发少女。
短跟敲击地面发出脆响,塞拉抚平臀后的裙子落座:“抱歉,母上,昨天……有些失眠了。”
看着自家的宝贝女儿,贝拉夫人优雅地摇着手上的红酒杯,抱怨道:“唉~现在血族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堕落了,在你这个年纪,我可是在特雷米尔家和其他继承人厮杀……”
红润朱唇轻启之间,隐约可见致命的獠牙。
听着自家母上大人又开始唠叨,塞拉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贵妇人在餐桌上唠起自己的过往,塞拉心中五味杂陈。
塞拉深吸一口气,那些突入袭来的记忆还在自己的大脑深处翻涌。
一时间,塞拉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塞拉,还是过去生活在钢铁森林中的蓝星人。
他是穿越了…还是她被人植入了一段虚假的记忆?
更荒唐的是,这段多出来的记忆告诉了她一件事——塞拉是存在于“游戏”中的人物。
而他则是穿越到了游戏当中。
唔…该告诉母上吗?不,不,还是先确定一下再说吧。
塞拉刚拿起刀叉,看着餐盘中的鲜红与鼻息间的腥味,大脑顿时产生了犹豫。
但本能与习惯又催促着她将淋血的食物送入嘴中,最后舌尖上的甘甜压下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思绪。
听着贝拉夫人的唠叨下饭,塞拉不知不觉便饱腹。
“母上…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明日的客人吧。”桌底下,黑色细带短跟不耐烦地相互摩擦漆面,玉趾不安分的蜷缩。
塞拉抬眸,微微一笑,打断了自家母上大人喋喋不休的回忆。
贝拉夫人赤瞳撇到塞拉脸上的无奈,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唔...小女孩终究是长大了,不喜欢母上了。”
“母上,心态年轻是好事,但女人也需要在其他方面多做保养哦~”塞拉微微扬眉,笑容里透露出一丝揶揄。
母女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贝拉冷下脸来,红唇微启,语气懒散地拖长道:“小塞拉……我不喜欢这话,以后不准再说了。”
将这场小闹剧草草了断,塞拉又将话头拉回正题。
这位来客,对昨天的塞拉或许只是生活中的插曲。但对今天的塞拉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是,母上。那关于明日贵宾的招待——”
“唔,既然塞拉宝贝这么在意,那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吧。”
“诶?”
塞拉眉间流露出一丝疑惑,还不等她发问。贝拉便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做好了没奖励,做坏了有惩罚哦。”
“……”塞拉默默感慨着自家母上的小心眼,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钟摆划过规矩的曲线,指针伴随着机械声跳动,当钟声响起,两个小时便悄悄流逝了。
塞拉将招待的各种事项一五一十地交代给女仆们,确保没有纰漏能被贝拉抓小辫子,免得自己挨一顿罚。
“你觉得如何?”塞拉虚心问道。
明月高悬,投下薄纱般的月光,笼罩古堡的庭院。
修剪整洁的花丛中,芬芳四溢,一朵朵玫瑰艳丽绽放出血红,花期的华丽一时间掩盖了枝条上的荆棘。
如此宁静的场景下,庭院中却不时响起刀刃摩擦地面的锐利。
塞拉与母亲的贴身女仆站在庭院的走廊下,看着庭院中长发及腰的黑发少女不停地对魔法木偶发起一次次进攻。
“塞拉小姐的准备相当妥当,只是...您还缺乏威信。”
“啧...还真敢说呢。”塞拉撇了撇嘴,目光没有从庭院中努力的身影上挪开。
“毕竟贝拉大人也时常嘱咐我,要多提醒两位小姐的不足之处。”
这位由贝拉·卡帕多西亚从特雷米尔家带来的贴身女仆,对塞拉总是这般直言。
作为贝拉管理古堡的左右手,其威信在下属之中不言而喻,其不苟言笑与雷厉风行的态度也相当硬派。
而十六年来,其本人更是看着塞拉长大,对这位顽劣大小姐的了解,比之其生母贝拉都不遑多让。
“而且,塞拉小姐今天很不一样呢。”女仆平淡地说道,“如果是平常,您恐怕会敷衍了事吧。”
“唔...这种事情,就不用说出来了。”塞拉瞳孔动摇了片刻,脸色微红,下意识用手指卷起耳边的发丝,“没事就忙你的去。”
女仆目光在庭院中勤奋的黑发少女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而又回到塞拉身上,她轻垂眼帘,嘴角为不可察地勾起:“贝拉大人曾特意嘱托过,让我务必盯紧塞拉小姐与凯莉小姐的接触。”
“...那就看呗。”塞拉回忆到什么,右眼皮跳了两下。
只见女仆右手轻轻提起裙摆,左手放至腹前,一只黑色高筒靴微撤半步,脚尖点地,郑重地行了一个鞠躬礼:“但是今天,我想信任塞拉小姐一次。那么,在下告辞了。”
黑色高筒靴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塞拉却感到莫名的烦躁。
与此同时,庭院中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响起,镰刀轻颤,激起一丝尘土。
黑色的裙摆晃荡,红色皮鞋踩在训练沙地上发出琐碎声,凯莉转过身来,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下,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塞拉。
发现塞拉此时的表情有些烦躁,凯莉下意识地抿了抿樱唇。
塞拉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凯莉。
一袭黑裙点缀着红色蝴蝶结的少女将镰刀拄在地上,暗红色的皮靴挪动,凯莉的身体微微往后缩,鞋底与沙子的摩挲声,在宁静的庭院内是那么刺耳。
凯莉的刘海遮住了右眼,可塞拉还是从另一只金色的眸子中看出了对自己的抵触。
深吸一口气,塞拉迈着步伐,踏出走廊的阴影,开口道:“凯莉...”
“对不起,姐姐大人...我先走了。”凯莉低下头,软糯地说道。刘海遮蔽她精致的五官,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
凯莉手中的镰刀化作紫色的魔力散去,暗红色的皮鞋急速迈步,连忙躲进了钟楼的阴影中,留下一阵沙地的杂音。
如此仓惶的躲避,将塞拉心中打好的稿子吹散,最后只得喊出一句:“凯莉,你的训练相当出色!”
不知道黑裙的少女有没有听见,塞拉看着凯莉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不知心里为何松了口气,但表情却不怎么轻松。
塞拉脚跟发力,让短跟在沙地上碾出声音。
片刻之后,塞拉停下了动作,再次深吸一口气,眼眸间的情感被压下。
凯莉的事情,塞拉打算从长计议。
眼下最关键的是......游戏的主人公马上就要出现了。
塞拉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位银色美人。
她清晰地记得,在CG当中,那一刀划过脖颈的瞬间,塞拉·卡帕多西亚...或者说自己脸上的惶恐惊异——伊索琳娜·卡文迪许,自己的命定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