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绝大多数人看到论剑台上的陆尘时，心头都浮起这般疑惑，区区金丹修为，面目也陌生得紧……突然，台下弟子中传来低呼，有人认出这正是那日三擒杨宇庆的少年。
沉寂如墨汁在纸上洇开，转瞬又被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所搅碎。
“宗主，这……”
慕清岚身侧长老急得向前探身，她却只盯着陆尘轻叩剑柄的指尖，心魔在内心深处癫笑，霜雪般的清明却自脊骨漫上来，将躁动寸寸冻结。
"宗主倒是说句话！这弟子我等见都未曾……"
“无妨。”慕清岚眼底映着台上少年单薄的轮廓，她向四周摆摆手，压下看台上的骚动， “安静看着吧，自有造化。”
“听宗主的意思，那名弟子您认识？”
“认识。”
……
“你们剑宗当真是没人了吗？”卢岳撇撇嘴，“你不行，赶紧下去吧，换点元婴期的来试试。”
“你说，如果你被一个金丹打跪下，那场面会不会很有趣？”陆尘挽了个剑花，平静的说着。
雪吻在手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台下剑宗弟子投来的目光无不充满怀疑——这很正常，或许这个时候应该有人站出来，应该有人能够站出来，但一定不会是一个金丹站出来。
不怪他们，这就是这世间的道理。
若非孤鸿门此番携怨而来，若非那孤鸿门宗主嗤笑剑宗无人，若非沈玥习得的千山覆雪有残缺，他本来可以继续当个旁观者。
但世上哪来那么多的若非。
“既然在沧悯剑宗地界，那就用沧悯剑宗的剑法吧。”
雪吻剑剑尖低垂，陆尘一只手背在身后，像是在等卢岳先出手。
“想找死？成全你。”
血色长枪猛然刺出若赤龙贯空，陆尘侧身让过枪芒，恍惚间已向前抢进三步，卢岳旋腕欲扫想要将他击退，两道剑芒却毒蛇般噬向他虎口，逼得他撤招回防。
“你！”
枪风卷起少年鬓发，卢岳瞳孔微缩。
面前的少年虽然与沈玥使用的是同一套剑法，但是带给卢岳的感受却截然不同——相比于沈玥来说，眼前这个小子出剑更加诡谲莫测，明明剑势更缓，却偏偏总能截他在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卢岳不明白，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一步慢，步步慢，积少成多，败势初现。
十个回合，二十个回合，三十个回合……
赤红枪影渐渐如困兽，雪吻剑光漫卷如雪崩，卢岳，终于成了被逼到角落的那一个。
整个演武场鸦雀无声，所有人脑海里都充斥着一个想法：这家伙真的只是个金丹？
此刻孤鸿门宗主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酱茄子，他嘴唇翕动，像是对台上的卢岳说着什么，后者眼眶微缩，终于与先前的沈玥一样，用鲜血在额间画出血纹。
刹那间，卢岳元婴八重巅峰的气势再度暴涨，已然达到接近九重中期的强度，手中的枪芒也变得愈发狰狞。
而陆尘只是眉峰微挑。
第三十七个回合，雪吻剑的尖啸与龙脊枪的咆哮响彻天际，陆尘手中的雪吻划出半轮圆月，剑气迸射如银河乍泄，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将卢岳手中的龙脊枪拦腰斩断。
“不好——”
“赢了！”
慕清岚的惊唤与孤鸿门主的狂喜同时炸响。
一分为二的龙脊枪在卢岳掌中化作双蛟，他的表情从终于从平静转为了兴奋——这本是要在北境大比祭出的杀招之一，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被逼了出来。
对方再怎么强势也只不过是个金丹罢了，灵力储量的天生差距摆在那里，下个回合，他赢定了。
所以他不再留手。
两柄短枪在卢岳手中化为赤色风暴，他的进攻风格也顺势变得激进猛烈起来，剑枪撞击的频率骤然提高了数倍，身形交错间，陆尘读出了卢岳眼神里的意思，于是他抽出了另一只手。
还有一把平平无奇的玄铁剑。
枪尖泛起点点血光，刹那后便化为一枚燃烧着的火焰尖锥，如长虹贯日般直取陆尘胸口。
那是孤鸿千机枪法中的杀招，贯虹。
然而陆尘却不避不让，任由枪尖破空而来。
——这家伙是在找死吗？
枪尖即将贯穿身体的刹那，卢岳手腕微偏，错开了陆尘心脉的位置……
“嘭——”
玄铁剑碎如星雨，劲气沿枪身逆冲经脉，不止击碎了卢岳枪尖凝聚的火焰尖锥，也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然而更令卢岳惊讶的还在后面——他发现本该在面前的陆尘消失了，视野中只有玄铁剑迸裂的碎屑。
“在上面——”
提示的声音终究还是迟了半息。
陆尘的身影仿佛比手中的雪吻更快，凌厉的剑锋伴随凄厉尖啸自空中斩落，寒芒从卢岳的左肩斩向右肋，随后冰寒彻骨的剑气迸射而出，鲜血四溅。
落地的陆尘没有停歇，他再次迈步向前，雪吻剑锋直指卢岳心口——
“你……”
“你的枪尖最后偏了半寸，既然你没想杀我，我自然也不会杀你。”陆尘后退半步，将抵在卢岳心口的剑柄收回，“既然只是论剑，那点到为止即可，卢岳，你输了。”
卢岳轻叹一声，手中双枪也恢复了其本来模样，他跪倒在地上，已然力竭。
“嗯……我认输。”
陆尘平静的转过身，执剑望向目瞪口呆的孤鸿门宗主。
“你们孤鸿门，可还有人么？”
满场寂然。
演武场上的气氛从一片寂静再到窃窃私语，然后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金丹对阵元婴八重巅峰，还是孤鸿门的首席，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天才，简直就是神仙再世。
第一个冲上论剑台的是沈玥，她看到他的左臂无力的挂在一边还在向下滴血，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然而陆尘却只是望着沈玥笑了笑，把手里的雪吻剑还给她。
“应该……没用坏吧？”
沈玥眼尾洇着淡淡地红，她胡乱把雪吻收进剑鞘，拿起一枚疗愈丹强行塞进陆尘嘴里。
陆尘向着她眨眨眼，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上看台，来到慕清岚面前轻笑。
“慕宗主，答应我的事情，不会反悔的对吧？”
说完，便很没有形象的倒在了她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