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林深处传来枯枝断裂声,兰章的红发在紫色雾气里像团跳动的火。她握紧长剑往崖边退,腐叶在脚下发出黏腻声响。
“小心!”男声划破浓雾,兰章本能地挥出剑气。气流劈开魔物触手的刹那,少年从树梢跃下,布衣被风鼓起像只灰鸽子。他两指间夹着枯枝,精准刺进触手根部的魔眼。江鱼儿不知何时间练就了一身的轻功。
兰章这才看清追击自己的东西——三丈高的魔藤上盘踞着一只黑红色的猴子,猴子与魔藤相连,它睁着七只眼,被江鱼儿刺中的那只正喷出黑血。
“快跑!”江鱼儿扯着她往断崖跑,身后枯木接连倒塌,魔藤触手扫过的地方腾起毒烟。
崖边碎石簌簌掉落,兰章的剑气已劈碎四只魔眼,呼吸间尽是铁锈味。
江鱼儿突然松开她,抄起块青石砸向最近的触手。魔藤吃痛蜷缩的瞬间,兰章凝聚气力挥出弧形剑气,气浪的轨迹精准切开触手。
黑血溅上少年脸颊,他翻身落地时踉跄着抓住她胳膊:“当心!”
崖边土层开始崩塌。魔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剩余两只眼睛同时迸射紫光。兰章被江鱼儿扑倒的瞬间,剑气擦着他后背划过,在岩石上留下焦黑痕迹。腐殖土的气味钻进鼻腔,她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透过单薄布料传来。
他拽着兰章冲向悬崖。魔藤触手追来的刹那,兰章挥出最后一剑,而江鱼儿抱着她纵身跃下。
失重感吞没所有声响。兰章在呼啸的风声中听见自己血脉奔涌,气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将追来的魔藤烧成灰烬。坠入潭水的前一刻,江鱼儿拧身垫在她下面。
冰寒的潭水淹没头顶,兰章的红瞳在水下灼灼发亮。缠住两人身周的黑气缓缓消散。看着面前这个英俊少年,她痴痴地亲了上去。
然后。
梦醒了。
在这古旧的玄水观的中,没有妖怪。
窗外的雨滴答滴答不停。秋雨的声音,滴碎了她的梦。
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四肢酸软无力,抬起头感觉天旋地转。只好闭上双眼,不经意地又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程知秋坐在自己床边看书,江鱼儿端着一大盆热水走来。屋内昏暗的灯火,有种模糊不真切的感觉。
“师父……”兰章的声音很嘶哑。
“你发烧了。”程知秋放下书说。
“我头好晕。”
“还做噩梦了。”
“为什么……”
“前几日你太用功,再加上天气转凉,没增添衣物。”
兰章整个人陷在青灰色被褥里,苍白的脸颊浮着不正常的红晕。红瞳也变得格外暗淡。
“我下山去买些药,江鱼儿你照顾好兰章。”
只剩下雨滴答的声音。
昏暗的室内,朦胧的双眼。
“江鱼儿...”兰章忽然含糊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火燎过。江鱼儿连忙把浸过热水的毛巾叠成方形,刚要敷上她额头,却被滚烫的指尖攥住衣袖。
“咳咳...”兰章突然蜷起身子,单薄的肩胛骨隔着中衣凸起两道弯弧,昔日里果敢勇猛的兰章此刻变得瘦小脆弱。
江鱼儿把热毛巾放在兰章额头上,“兰兰章……你自己拿毛巾擦一下身体吧……降一降温度会好受些。”
“你帮我……”
“啊?”
“你帮我。”
江鱼儿小心翼翼地拿起毛巾,试探着先是擦拭了她的额头和耳后,然后翻过毛巾去擦拭兰章的脖颈。兰章轻轻地掀开单薄的被子,露出只穿着内衣的上半身,白净的肩膀、手臂、腰腹。
触及到的每一寸肌肤都非常稚嫩柔软,同时也是格外的火热。
“快点啊,你在看什么。”
让江鱼儿更害羞的不是触及到她的腰,而是此刻碰到她的手。两人的手掌不知不觉地重合,她的炙热的手掌,他的同样炙热的手掌。此刻的兰章比平时的她柔弱十分,手也柔软十倍。
即使擦拭过一遍又一遍,兰章的身体很快又变得火热,江鱼儿看着她只能干着急。
“妈妈,为什么要扔下我……难道我只是个累赘吗?”兰章双眼迷离,开始自言自语。
“没,才有没。”
嘶嘶……
围绕着兰章的红色长发,一道道零星的火光忽闪忽灭,发出噼啪爆裂的声音。明亮的赤色火焰忽地出现,屋内瞬间被火光填满。她闭着双眼、咬着牙、呼吸急促,面露痛苦,江鱼儿不顾火焰的灼烧,紧紧抓住兰章的手。
那火焰很快就把他的的手臂烧得通红。
“兰章!冷静下来!”
“江鱼儿?”兰章微微睁开眼睛,朦胧中火光在闪烁,她无法分辨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依稀看到浸润在火光中的痛苦的江鱼儿,以及手上传来的温暖的接触。她对他笑了一下。笑中似乎藏着无奈,可怜,以及一丝难以言表的情感。
一道蓝光闪过,瞬间熄灭了房内的火光。
没等把手中的药筐放下,程知秋快步上前左手做势搭在兰章的额头上,一道清凉的气流覆盖住她。
“你去熬药,我已经按份分好了,用热水煮好端过来。”
程知秋俯下身,上半身伏在兰章的身上,程的身上环绕的气流缓缓袭上兰章的身躯,感受到清凉的兰章舒展了眉头。
“你们兰家一个个都是天赋异禀。”
程解开衣服,贴近兰章,打开她的嘴,向她的体内吹进一股凉气。很快,兰章的呼吸变得平稳。
程知秋整理好衣服对端来药的江鱼儿说:“每日一付,连服七天。真正的恢复要靠她自己,气和药物都只是辅助的手段。”她将兰章轻轻扶起,端着药碗,小口小口地让她喝下。这一幕,让江鱼儿觉得,比起那个贵妇人,此刻的程知秋更像是兰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