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娅步履蹒跚地穿过街巷，脚下旧鞋早已破出大洞。
她怀里紧紧攥着几枚今早收到的银币。
“只求老医生救莉莉丝一命……”琉娅嘴里不停念叨着。
老村医的屋子在村中心，几年前新建的，现在也打理得很漂亮。
但琉娅还未靠近，她的去路便被几名闲汉拦住。
那些混混果然来了。
“哟，这不是鹿角怪物么？”为首的黄毛痞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哪儿来的银币？怕不是偷的？”
琉娅紧紧攥住手里的银币，低声哀求：“别抢我，这是救命的钱……”
“啧啧，可怜啊，”另一个混混作势叹息，转而脸色一变，“但你和你的‘朋友’——命贱命贱的，哪配看病？还不快滚！”
说罢，几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琉娅身形瘦小，被一脚踹倒在地，怀里的银币滚了出来，滴溜溜滚到黄毛脚边，被他一脚踩住，笑着拾进自己手里。
“就这点钱，还不够咱们喝碗热酒的！”黄毛笑着说。
“还回来！我求你们还回来……那是莉莉丝的救命钱，我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了……”琉娅哭喊着。
“告诉你多少次了，在这里被我们瞧见，就是见一次打一次……”黄毛说。
琉娅蜷在泥地里，嘴角渗血，用双手拼命护住头部。
“别打我了……我把钱都给你们了……不要欺负我了……”琉娅哭丧着。
“怎么了，今天的牛劲去哪了？”黄毛笑着问。
毕竟平时琉娅都会死撑到底，绝不求饶，有时还会边挨打边破口大骂……
而就在混混们觉得没劲，放松警惕的时候，琉娅猛地起身，在黄毛脸上咬了一口。
她的牙齿本来就比人类的牙齿尖锐，这一口咬的黄毛满脸是血。
琉娅趁黄毛没反应的时候，快速夺回了几枚银币，朝另一个方向逃跑。
“啊！减重！”黄毛痛苦地大叫，“追，给我往死里打她，追她！”
混混们回过神，破口大骂着追了上去。
琉娅一边跑，一边回头，身后那几道影子紧咬不放，甚至越来越近。
就在转过一条街口的瞬间，她撞上了刚从托马斯家出来的艾德里安……
……
对付混混的事情，艾德里安还算擅长。
他现在在村里有不小的威信，不用动手，靠着身份权威就让混混们停了手。
艾德里安俯身用袖子擦去琉娅脸上的泥和血渍，用手扶住她的肩膀。
“跟我说说，是怎么了？”艾德里安问。
琉娅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眼神里写满惊慌、愧疚……
“我……我朋友被捅了一刀……要死掉了……”琉娅咬着牙齿说。
她强压住自己心里的痛苦，用最快的速度表达了她要说的东西。
琉娅怕自己一哭，口齿不清，耽误了救治。
艾德里安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琉娅的角上。
他仔细瞧着，大脑中思绪纷飞。
是龍吗？应该没错了……
艾德里安决定帮琉娅。
“她在哪，我们快点过去吧。”艾德里安说。
“森林里。”琉娅回答。
艾德里安把琉娅扶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
他轻蔑地看了一眼一旁还站着的混混们，喊了一句：“赶紧滚吧。”
黄毛和手下也只能尴尬地笑着，恭敬地点了点头。
这次算这鹿精运气好，下次见到她，一定要狠狠地揍回来。
黄毛想着，看着马匹消失在街角。
艾德里安让马儿奔驰起来，向森林方向驶去。
琉娅抓着胸口的衣服，做着深呼吸。
你可千万不要死掉啊，莉莉丝。
琉娅用肿的像核桃的眼睛，扭头看了一眼艾德里安。
“我、我的钱，不知道够不够……”琉娅小声说，她手里攥着抢回来的银币，“如果不够，我可以再给你们那里多送几次柴……”
琉娅怕艾德里安到了破屋那，开口要价，不然就不救人。
“我是不收钱的，你专心指路。”艾德里安声音平静。
琉娅眼眶一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
“谢、谢谢你。”琉娅说。
尽管还不敢完全松懈，但她终于能在风中稍稍直起背。
琉娅握着马鞍的手悄悄松了些，手心全是汗。
风还在刮，马还在奔。
而就在那一点放松的空隙里——疼痛猛地窜了上来。
琉娅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种钝钝的、撕扯着神经的痛，位置在大腿外侧，靠近膝盖的地方。
琉娅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破了皮，血可能早就干了，又被风一吹，痛得火辣辣的。
她低头瞥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裤子都破了好几个口子，泥水和血混在一起，沿着膝盖蔓延下来。
琉娅没吭声。
她怕艾德里安注意到，怕他说“先处理你”，怕时间被耽误……
“没事……小伤而已……”琉娅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的伤，等救完你朋友，我会帮你处理的。”艾德里安说。
琉娅愣了一下。
原来艾德里安早就注意到了。
他见琉娅时不时低头，就猜到方才那些混混动手动脚，肯定伤着这个少女了。
马蹄声沿着林间小路疾驰而过，树枝纷纷被扬起的风折断，泥水飞溅。
琉娅指着前方：“就是那里！”
艾德里安一拉缰绳，马匹长嘶着停在一座破木屋前。
屋顶残破，门半开着。
还未等他下马，琉娅就跳了下去，鞋底一歪，跌倒在泥地里，却顾不上疼，踉跄着冲向屋门。
“安妮！医师来了！”她一边喊一边推门闯了进去。
安妮正跪在地上，用破布压着莉莉丝的腹部，血已经将布浸透了。
莉莉丝没动静了。
看到琉娅进来，安妮只是愣神的坐在原地。
“已经……死了吗？”
安妮没有回答。
琉娅一时大脑一片空白，莉莉丝和相处的点滴，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开始播放……
“……”
“还有救。”
艾德里安冷静的声音将琉娅从繁乱的思绪中拉了拉回来。
“别发愣了，我要一个人去烧水，一个人去……”艾德里安指挥着。
他脱下了长袍扔到一边，随后开始在自己的小包里翻找工具。
琉娅拉起安妮，拍了拍安妮的脸，让安妮也回过神来，去给艾德里安帮忙。
她们找来了一张垫子，给把莉莉丝放了上去。
莉莉丝瘦小得可怜，昏迷不醒，脸上的白毛失去了色泽，脸色发青。
她腹部一道被刺出的伤口在渗血……
琉娅眼圈通红，她强撑着没再哭，站在一旁提着灯。
她说服自己相信艾德里安，并强迫自己别去看莉莉丝的脸。
“有点棘手，得用非常规手段了……”艾德里安喃喃自语着。
他挽起袖子，从小包里拿出了先前给男孩和恶种们抽血的仪器。
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想起伊莉西亚。
他想起自己向伊莉西亚保证过，绝对不把自己的血液给别的人用……
回头再和她解释吧……
艾德里安没有犹豫太久，他抽了一管自己的血，之后晃了晃仪器，再把血排出到地上……
他快速重复了这个动作几次，最后又抽了一管自己的血。
新的一管血在仪器的罐子里迅速变色。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轻轻撩起莉莉丝的瘦小手臂，选了条浮出的青筋，一针刺入，变色的血液缓缓推进。
莉莉丝本能地轻颤一下。
他将针头收回，放在火边的布上消毒。
少顷，艾德里安又抽了几管自己的血，排出，最后再抽的血，又变了颜色。
这一次他将针头刺入莉莉丝大腿肌肉，推注更慢。
此时，安妮将烧好的水放在了一旁，她捂着嘴，有些疑惑地看着艾德里安。
琉娅也看着艾德里安的奇怪举动。
两个女孩都没开口问。
她们只祈求这位教团医师是个正常人，别是什么乱搞邪恶仪式的神棍就行。
要是他不是正常医生，两个女孩也没什么办法。
注射完毕，艾德里安终于抬起头，掏出一把小刀。
他把小刀加热，用水冲净后擦干。
随后，艾德里安手法娴熟地在伤口边缘切开死肉，将几缕渗出的肠衣小心推回体内。
他没动太深，只清理表层。
血又开始冒出来。
艾德里安擦了擦小刀，直接割破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液涂在莉莉丝的伤口上。
他的血液一触伤口就变了色，同时凝固，让伤口边缘立刻收敛。
“水，再来一盆。”他沉声道。
安妮立刻端水上前。
艾德里安甩掉手上的血，用烫布再度清洁莉莉丝的伤口，确认没有异物残留，然后才从火边取下银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