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无聊。
伊莉西亚躺在床上,拨弄着一缕银发,眼神飘忽。
无聊。
外头传来脚步声。
“姐姐,那个药锅太重了。”诺亚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
他看着还窝在床上的伊莉西亚,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是吗?”伊莉西亚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坐起。
她想起艾德里安出门前的嘱咐,于是扯出一副温柔的笑脸,伸手摸了摸诺亚的头。
“我去帮你吧。”
她拉起诺亚的手,蹬上鞋,一步步下了楼。
帮着放好药锅,点燃柴火,等锅底开始发出咕嘟的响动后,伊莉西亚才像泄了气的猫一样瘫在椅子上。
——无聊。
艾德里安进村给人看病去了。
只要不是太危险的情况,他一般不会带她。
她也不喜欢进村。
那些村民,总爱盯着她看,不论男女,眼神都一样。
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艾德里安叮嘱她必须回应他们的寒暄,还得面带微笑。
真麻烦。
这种表演很耗能量,伊莉西亚一向讨厌。
不过,哄艾德里安不算麻烦。
把他哄高兴了,就能喝血。
药熬好了,伊莉西亚拍了拍诺亚的脑袋:“去,把这个端给埃琳娜。”
“嗯。”诺亚接过药碗朝埃琳娜的房间走去。
伊莉西亚继续瘫在原地。
诺亚一会儿后又探头出来。
“姐姐,哥哥还没回来吗?”诺亚手里端着空碗,语气有些怯怯,“我有点饿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
伊莉西亚捏了捏下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干脆去找人好了。
艾德里安今晚答应多喂我一顿的,我现在就要喝。
伊莉西亚披上一件深灰斗篷,兜帽盖住脸颊,背上用布裹着的剑。
艾德里安也给了她一件白底金边的长袍,但那袍子太招摇,她不喜欢。
伊莉西亚慢悠悠地在村中心转了几圈,最后蹲到了老村医家对面的墙角。
艾德里安应该会回来取药,下班的最后一站也会是这里。
风有点大,她蜷着身子蹲着,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画圈。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马蹄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几个村民惊慌地朝这边跑来。
伊莉西亚看向村口——一队骑士鱼贯而入。
不是正规部队,披挂凌乱,几匹马上甚至挤着两个人。
真寒酸。
伊莉西亚微微皱眉。
不对劲。
那应该不是艾德里安的人。
他的部队都是复合弓,不会有人背着木头单弓。
为首的士兵一跃下马,袍子一甩,径直闯进村医的屋子。
没过一会儿,老村医就被粗暴地拖了出来。
士兵们抬上一名伤者。
老村医才瞥了一眼,见到血,脸色立刻苍白,身子发抖,像是要晕过去。
“啪!”
为首的男人甩手一个耳光,想着让村医清醒一点,可老村医直接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众人将目光转向村医的小徒弟。
那小徒弟也是一脸茫然,却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摸了几下,结果惹得伤者惨叫连连。
为首那人骂了一句,一脚将小徒弟踢翻。
伊莉西亚默默看着,神色平静。
还是——无聊。
她手里的树枝继续在地上转圈,划出一个个无意义的图案。
不过嘛……如果艾德里安一会儿回来了,她大概是要动剑了。
伊莉西亚瞄了一眼那些士兵的佩剑。
艾德里安曾告诫她,不能随便用自己杀恶种的剑去砍人。
“人血会黏在上面,非常难清洗。”艾德里安如是说。
所以,伊莉西亚得提前选好目标,看看等下要抢哪一把剑来砍人。
那名为首的男子还在四处逼问,嘴巴像个不停转的木车轮。
终于,他抓住一个黄毛村混混。
黄毛东张西望,指了指某个方向,小声嘀咕了几句。
那男人点了点头。
他招呼一声,众士兵翻身上马,掉头朝森林方向疾驰而去。
……
森林的小破屋里。
“有人来了……”艾德里安扔下手里的果核,转头看向门口。
琉娅也听到了马的嘶鸣。
近了……
越来越近了……
“碰!”
木门被人粗暴撞开。
一个男人闯进破屋,呼吸急促,满脸灰尘与血迹。
他披着一件沾满泥土与血迹的军袍,左肩的盔甲已经断裂,金属边缘参差不齐。
紧随其后的,是十几个同样装备破烂的士兵。
他们的军靴沾满泥巴,手中兵器五花八门,其中伤员不少。
有人用破布匆匆裹住伤口,有人脸上满是烧灼留下的焦黑伤痕。
他们的肩章虽然被刻意撕下,但仍可依稀辨认出:一只双翼黑狮。
逃兵。
艾德里安认识那个肩章。
他们是洛伦斯公爵麾下的士兵。
叛军。
队伍的末尾,两名士兵抬着一个重伤的同伴踉跄而入。
“听说这儿有教团的医师?”为首那人开口。
他叫卡恩。
“我不是军医。”艾德里安的声音很冷。
“你少特么废话。”卡恩声线阴冷,“这伤你要是敢不治,那就别怪我们……把死人的账,也算在你头上。”
说完,卡恩朝角落的三个少女瞧了一眼。
“当然,不帮忙可以。”他笑了笑,“到时候……也不妨让你看看,什么叫‘逃兵的手段’。”
“啧……”卡恩用舌尖顶了下腮,故意咂了咂嘴,“你这位医者,倒是挺特别,带着几个——怪胎?呵,也许是你自己养的特别‘宠物’吧。”
他迈前半步,目光里带出几分猥琐。
“不过嘛,就算是怪物,我们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试试看。”卡恩说。
卡恩走了几步,故意踩响地板。
“把你们的人抬过来吧。”艾德里安终于松口。
卡恩得意地咧嘴一笑,回身挥手。
第一位伤者被安置在艾德里安面前。
那人叫耶伦。
他是卡恩的同乡。
虽然属于不同的部队,但卡恩在逃亡时,也把他带上了。
耶伦喃喃自语着,语不成句,神志不清。
他身上有多处新的贯穿伤,不是被弓箭射穿的,而是被一种威力更大的武器……
“这伤……你们是……”艾德里安眉头紧皱。
“你!你!”耶伦猛地睁大眼,盯住艾德里安,惊恐大叫。
“是你!是你!恶魔!恶魔来索命了!”
耶伦猛地挣扎起来,双手乱抓,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变得一片死白。
他抽搐不止,指甲刮过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然后——
他那张满是惊惧的面孔彻底凝固。
耶伦僵直地倒下,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胸口不再起伏。
死了。
被吓死的。
“你做了什么?!”卡恩扭头抓住艾德里安的衣领。
艾德里安无辜地摇了摇头。
这人看见我之后自动去世的,莫非是我长得太丑了?
“我什么都没干啊。”艾德里安赶忙辩解。
“你别在我面前耍花招。”卡恩压着嗓子,“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老大,他是教团的人,杀了他……灵魂会下地狱的。”一个士兵颤颤巍巍地提醒卡恩。
“我是信旧神的。”卡恩没好气地说,“他的血弄不脏我的手。”
说罢,卡恩拔出剑,架在艾德里安脖子上。
他的手微微一颤,在艾德里安的脖子上划出了一个小口子……
真是晦气。
卡恩依然相信自己掌控着局面,但心里却泛起不安。
难道弟兄们都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明明出师的时候是那么顺利……
卡恩想起当初在洛伦斯麾下服役的日子,想起那一场战局的失控——
粮草被袭,战线被破,增援失约,节节败退。
而今,自己还能带着弟兄们活着,已属幸运。
卡恩回过神来,看着艾德里安求饶的面孔,只是冷笑了一声。
“要再有一个人死掉,我就把你养的那些‘小怪物’一个个杀了。”卡恩瞪着艾德里安,“最后就是你。”
艾德里安看着墙角的三个少女,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卡恩准备让下一位伤员上前时——
“谁敢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