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啊，忙啊。
艾德里安不仅要照顾三个女人，村里的很多事情也要帮忙。
老村医身体也不太行了，一段时间都在静养。
艾德里安听老村医的徒弟说，上次来的叛军给了老村医一巴掌，把老村医打得昏过去了……
艾德里安亲自给老村医看过，确认没大碍，就是伤了气。
但他也只好揽下了一些村医的活。
按理来说，作为教团医师，义诊两天就够了，而且只是看看村医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
村民倒不怎么感激，甚至连笑脸都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艾德里安一个教团医师，来干这些下等活，是自降了身份。
艾德里安倒是没有空去理这些村民的闲言碎语和异样目光，他只是想办法尽量高效的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渡鸦一只接一只飞来。
艾德里安的信封堆在桌上，一封封发出。
他原本早就该离开，去追猎那个该追的目标。
线索早已浮现，地图也画好，时间却一天天耗下去。
唉。
伊莉西亚的状态，让他走不了。
其实那天晚上，那几个逃兵根本构不成威胁。
艾德里安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死得干净，死得不留声响。
可伊莉西亚却先动手了。
不是普通的“出手”，而是——发了疯一样的屠戮。
她真有这么在乎他吗？
……
下午。
艾德里安整理了金边长袍的下摆，走进一户人家。
屋里老头背驼得厉害，头上光得反光。
老头年轻时种地落下的病，手指扣不直，天一冷就疼得打颤。
现在他靠着住在儿子家里，看个门，守个柴。
艾德里安检查完他的手骨，正准备开口开药。
“医师大人啊，你听说过后山那片林子的事没？”老头忽然问。
“我知道。”艾德里安说。
“那邪林啊……老让我们村子的女人生出一些怪胎……”老头自顾自地说着。
“我见过那些孩子。”艾德里安说。
“是么？”老头眯了眯眼睛，“医师大人，你可千万别因为可怜她们，就把她们带回村子，不然村子会遭灾的。”
“捡柴火为生，是她们的命。不能改的，改了就要出事。”老头补充说。
“该救的人我会救，该帮的人我也会帮。”艾德里安笑了笑，“况且，你怎么知道她们是恶魔的孩子，而不是天使的孩子呢？”
老头瞪大了眼睛，嘴唇微颤，抬起抖个不停的手。
“哎呀，哎呀，医师大人，这种话可别乱说。”老头说。
艾德里安没有再接话，开完药方，起身离开。
“恶魔的孩子吗？”艾德里安走在路上，一边理着袖口，一边低声自语。
难不成是因为有人发现了自己把安妮她们带回村子，那些村民才对自己这么介意吗？
之前自己去一个老太婆家里，她也和自己说过差不多的话。
“医师大人，施舍她们点东西可以，但千万别把她们带回来，不然整个村子都要遭难的。”
艾德里安觉得有些好笑。
这帮村民口口声声说那些少女是不祥之物，转头却照样烧着她们从神木林里背回来的柴火……
他摇了摇头。
有问题的是村子，不是少女们。
村民害怕异类，又因为异类能给他们带来一点点不劳而获的收益，就使劲压榨。
他们所谓的“传统”、“规矩”早就变成一块遮羞布了。
不过没有关系，艾德里安很快就要把安妮和莉莉丝送走了。
只希望这些村民没有好柴火烧的时候，别又怀念起这些姑娘。
……
跑了几家，艾德里安才走到最后一站。
这是一户靠近村尾的小屋，屋前种着几丛野薄荷。
妇人坐在门槛上纳鞋底，脸色不算难看，说话总带着点笑，却不让人觉得亲切。
年纪比埃琳娜略大一点，长相和气质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哎呀，教团的神医大人亲自来咯。”妇人笑着将艾德里安迎进屋子。
“你儿子咳得厉害？”艾德里安问。
“是是，您来看看呗。”妇人嘴里这么说，手却没停下，“不过也就夜里喘喘，不碍事的。”
艾德里安来到小男孩床前，摸脉，又伸手在孩子的颈侧按了按。
询问了一些情况，艾德里安在腰间小皮包里取出几卷晒干的草药。
“大人，我听说……您好像对森林里那些怪胎有些同情？”妇人忽然开口。
艾德里安的手停了半秒，没抬头。
“我们也不懂教团的经文。”妇人继续道，“可要是让孩子跟那样的‘天使’混在一块……说实话……”
艾德里安站起身，擦了擦手。
真是麻烦。
连“天使”这个词都用上了吗？
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几时就传遍了村子。
可怕。
看来村民对安妮和莉莉丝的恶意不是一般的大。
“您不必担心。我会将那些女孩带走，安排她们到‘合适’的地方去。”艾德里安说，“这样，您和孩子便不必担心了。”
妇女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脸上的笑僵了半拍，随后赶忙点头。
“哎，好，好，那自然最好。教团介入了，我们也就安心了。”妇人说。
艾德里安点点头，顺手交代了两句用药的方式，又替老医生收了药钱，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村里的家伙……”艾德里安在街上叹了口气，“我还是早做打算比较好。”
他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只哨子，吹了吹。
一只渡鸦落在了艾德里安的肩头……
……
夜晚。
艾德里安又在烧菜。
他把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桌，诺亚就立刻围了过来。
埃琳娜披着外衣，从床边缓缓走来，咳了两声，也坐到了桌边。
“妈妈，我喂你吃。”诺亚懂事地说了一句。
“好好。”埃琳娜摸了摸儿子的头。
安妮在照顾莉莉丝，基本上都是晚些才来。
“医师，伊莉西亚姐姐也要你喂她吃。”琉娅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空碗。
“先吃吧，我等会去。”艾德里安坐下。
木桌上的几人随便聊了几句。
空气是温暖的，但不够放松。
“琉娅，我说要送她们走的事，你和安妮讲了吗？”艾德里安问。
“讲了。她说在走之前，还想去感谢一下曾经照顾过她的村民。”琉娅叉起一块肉，放在面包里。
感谢吗？
艾德里安不说话了。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
艾德里安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
“埃琳娜！埃琳娜！”
那叫唤声此起彼伏。
埃琳娜看了艾德里安一眼，起身准备去开门。
她刚想起身，身体却一阵发虚。
艾德里安赶紧扶住埃琳娜，把她按回椅子上。
“我去吧。”他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扉。
火光瞬间扑了进来。
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四十来个村民，举着火把、草叉、斧头，黑压压堵在屋前。
人群中，村长正站在最前面。
村长——更准确地说，是“村地代理官”，名义上归属于南方领主雷姆子爵，却早已将村子当成了自己的小王国。
他的脸被火光映得发红，嘴角还挂着那种令人不安的笑。
“医师大人……我们来，是帮你解决一点麻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