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弟弟。”
芮希娅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布兰怔了一瞬，像是在辨别那个声音是否熟悉，是否叫的是他自己……
过了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姐姐。
布兰没有勒住马，马还在缓步向前。
芮希娅骑在马上，直直地望着布兰。
两人终于靠近。
“陛下。”
布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右手臂置于前腹，低头，向芮希娅行礼。
他身后的骑士们也纷纷效仿。
一旁的贝勒和西蒙也都下马，恭敬地向芮希娅屈膝低头，称呼她一声：
“陛下。”
芮希娅脸上没什么表情。
“起来吧，跟我来。”她挥了挥手，随后调转了马头。
她身后的教会骑士与神职人员齐齐向左右两旁退去，让出道路。
芮希娅等了一会，随后手拽着缰绳，轻踢马腹，向前驶去。
后方众人陆续上马，领着各自的随军进入王都。
吊桥一点点收起，寒风中，马蹄回响……
……
众人一路沉默。
布兰骑着马，环视街道。
大部分居民屋子大门紧闭，就连窗子也遮了起来。
北方的屋子窗子不多，但布兰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街道上少有普通百姓的身影，只有卫兵与教会战士成群结队地穿行其中。
偶尔几个行人匆匆跑过，或者，能看见有些教会的人正把伤员从一栋建筑里运出来，送到马车上……
当然，不光有伤员，还有尸体。
那些尸体都裹着布，无法确认身份。
布兰把头摆正，看向前方姐姐的背影。
——雪神节，是明天吧……
这是王都每年最重要的节日，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王国最重要的节日……
王都却丝毫没有节日的氛围。
布兰只觉有股不祥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终于，他忍不住了，策马小跑，追至芮希娅身边，压低声音：“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姐姐？”
“国王死了。”芮希娅语气平静，像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么？！”布兰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达米安干的。”芮希娅语气冷漠，“他犯下弑君之罪，还勾结那些怪物，妄图篡夺王都。”
布兰嘴巴张大，一时说不出话来。
“今日之后，整个王国的局势将不复往昔。”芮希娅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召集你们过来，就是需要尽快稳住局势……北方和西部的军队兵临城下，那些大臣和贵族，自然不敢放一个屁，我也可以少杀点人。”
“这……”布兰有些结巴。
他忽然发觉自己在芮希娅面前又变成了一副弟弟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北境守护的威严，甚至有些一惊一乍……
可谁听到这样的消息，还能够保持冷静呢。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布兰。”芮希娅继续说，“等稳住王都局势之后，我会立刻南下，去会见南境守护和那些大公爵……之后，我们就要面对我们真正的敌人了。”
“你说的那个……零号？”布兰问。
芮希娅点头。
布兰听过姐姐提过这个词。他了解到南方还有一道魔法长城，将一些更加强大的魔物挡在了外面。
那些魔物一直试图跨域长城，有些已经成功了……
而魔物们的领导者，就是这个所谓的“零号”。
“零号”的目的，据说是重建秩序，在地面恢复天庭的一切。
布兰不知道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或者这是姐姐为了夺取权力而制造的假想敌……
他还是相信姐姐。
尤其是成为北境守护，在北方和那些魔物缠斗多年之后……
“国王死了……”
布兰在心里默念。
他预感到接下来姐姐、自己，以及整个王国都要面临巨大的变动了。
他得帮姐姐。
他必须……
“女王陛下。”
贝勒的声音打断了布兰的思绪。
这时，贝勒已经策马上前，稍稍落后于芮希娅。
“女王陛下，恕我冒昧，”贝勒已经改了称呼，“但我想知道，我那位侄子现在哪里？我的妹妹和妹夫非常担忧他的安危。而我个人，也对他……寄予厚望——毕竟，这关乎我们两家的‘大事’。”
听到这里，布兰侧过头，眼神不善地瞥了贝勒一眼，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
——这个臭小子现在还想着这种事情，真是不要脸。
贝勒瞟了一眼布兰，随后控制不住地勾起了嘴角
“他还在城外猎场，应该很快会回来。”芮希娅此刻却也露出一丝笑意，“不用担心，我比你还在乎他的安全……”
“万分感谢，女王陛下。”贝勒点头致谢。
众人又交谈了一会，继续并排前行。
队伍穿过王国大道，向辉冠堡的方向缓缓而去。
……
……
进入辉冠堡后，布兰又忍不住打量起四周。
辉冠堡比外面稍微好一点，但也能看出一些激斗的痕迹。
血迹在墙角未被清理干净，几处门廊边的石柱上还残留着爪痕或焦灼的裂痕，像是爆炸或利器擦过。
布兰最不适应的，是那些来来往往的教会人员。
他们或披剑或带着一种奇怪的武器，身上的战袍在不同位置别着象征圣职的徽章。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血，目光警惕，步伐沉稳。
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布兰心中一沉。
他不喜欢教会。
他来自北方，而布莱温特家世代信奉旧神，而非这帮家伙口中的“至高天神”。
虽然照着姐姐的意思，布兰允许教会在北境进行一些布置，但从小就接受旧神信仰洗礼的他，还是对教会有些抵触。
每次看到教会的徽章在自己眼前晃，布兰都觉得自己在亵渎旧神……
……
穿过练剑场，众人被安排在会客厅稍作休整。
仆人端上茶水，送来热毛巾，又迅速替他们整理战甲与披风。
紧接着，晚宴开始。
长桌已备好餐食。
不过，与往常相比，餐食非常简单，就是些烤肉、面包和汤水。
这只是一餐简单的接风洗尘的晚宴，没有太多政治意味在里面。
众人相继入座。
主座正中是芮希娅，右侧依次是布兰、贝勒，左侧却特意留了一个空位，而右侧也留了几个空位。
有些重要人物还没有到场。
西蒙和两位北方骑士被安排在下席，再往下是各家家臣、护卫、随行人员。
身份再低的，要么被安排去另一座厅堂，要么只能站在厅边，侍立而食。
仆人们先上了前菜。
西部和北方的骑士们在城外等了半天，此刻是有些饿了，都埋头吃了起来。
而教会的骑士们，今天“忙”了一天，更是胃口大盛，也快快将食物扒拉进盘子，准备大快朵颐。
众人没什么话，只顾进食。
上席之间，几位大人物都相互点头，说了些场面话，随后也自顾自的吃起来。
期间，芮希娅身边一直有人来汇报情况，而她自己也只得侧过身去交待事项和安排。
布兰切着肉，时不时看两眼姐姐。
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就飘到了芮希娅左边的空位上。
他很好奇，姐姐左边的空位是留给谁的……
正想着，大厅的门打开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