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叶芙蕾娜悠扬的演奏,列车最终停靠在一处环山的山谷中,这里便是邮差口中所谓的“避风港镇”。
也许,叫她“旧避风港”更贴合当下的情况。
被山谷环绕的城镇像是一处被遗忘的工业遗迹。巨大的矿坑如同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将废弃的厂房和员工宿舍隔开,锈迹斑斑的钻探机在恶土的风沙中发出阵阵悲鸣。
据说这里曾是一处盛产核原料的富矿,开拓者们曾在此建立过繁荣的定居点,但随着矿脉的枯竭以及环境污染,以及最重要的:战争。旧避风港最终被废弃,眼下几乎已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城。
不过,这样一个不毛之地,倒是很适合作为我们这些劫后余生的家伙们的临时港湾。开拓者的医疗组已经先一步抵达,重启了此地封存的医疗机构。有条不紊的开始把车上的伤员转移到刚打扫消毒完毕的疗养院里治疗。老旧的疗养院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息,但似乎这样的气息莫名的能给伤者一份额外的安全感。
失去了梅丽莎和大部分来自汉莎的军医后,我不得不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开拓者真的掌握高超医术上。好在亲自拜访过疗养院后我确信这些机械信徒在生物医药方面的技术也并非浪得虚名,所有伤员都受到了良好的对待,药品管够,而维生舱中等待……未来的休眠者,正进行着最后的生理调试,准备前往此行的下一站,也是目的地——新避风港。
总之,由我领班的,来自灰钢兄弟会的工友们,大概要在这地方待上一段时间了。
就在我指挥着兄弟们协助开拓者卸货,搭建临时营地时,另一辆来自汉莎的列车停靠在了站台。
斯雷因上校风尘仆仆的从车上跳下,大步流星的向我走来,独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杜戈尔……抱歉,忘了你的军衔,兄弟。”
“我和叶芙蕾娜没有军衔。”我道。“因为利维坦计划……是个机密,不能引人注目啊。”
虽然利维坦计划伊始,理论上我和叶芙蕾娜就算重新归属于军管局了。但考虑到当时的特殊性,为了不引人注目,莱昂哈德刻意低调的模糊了所有参与者的级别。
“哈哈哈~~~也对,不过利维坦这柄大刀都已经出鞘砍人了,叛徒也被彻底铲除,以后也就不必这么遮遮掩掩了。等着吧,我想元首很快会让你俩飞黄腾达的。”
斯雷因哈哈大笑,突然话锋一转:
“不说这个了,现在就有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我给你捎带了点‘奖励’来,大家有钱一起赚,也算咱们战友一场……对了,严格说是两场!”
上校大大咧咧的用力拍在我肩膀上,力道之大让我感觉骨头咯吱作响。工友们闻声也纷纷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列车上紧锁的铁门。
“奖励?”我有些意外。
战争刚刚有了转机,虽然未来可期,但我不认为莱昂哈德手里还能拿出除了战争债券以外的奖励。
“打开看看吧。”斯雷因道。
我一个手势,工友们走上前打开货运列车的车厢,里面的货物令在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车厢里是横七竖八的叛军重装机兵“遗体”,确切的说是残骸。沉重的钢铁断肢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大半个车厢,有些还带着已经暗红的血污。在车厢空余的角落,放着两个结结实实的铁箱,靠近一看,里面堆满了闪闪发光的各色电路板和芯片。
年轻的工友面露不解,可像我这样有些经验的工程师立刻眼冒金光。
瞬间,我明白了斯雷因上校的意思。
“从战场上清扫得来的战利品,弹药都已经拆除无害化处理过了。还有清理武器研究署里叛徒的时候,顺便也把一些过时的遗产带过来了……怎么样,整整五车厢的垃圾,你们能搞定吗?”
我咧嘴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这哪是垃圾,是五车的金银铜铂铝铁钨……是五车的真金白银。给我们一点时间,保证把金条从里面‘捞’出来!”
斯雷因上校见我会意,得意的点起一支烟猛吸一口。我婉拒了他的烟,单刀直入的商讨起分成方面的问题。上校倒也大方,或者说天生就不是谈判的料。
“这次你立了头功,谁都抢不了风头的那种。就对半……不,三七!相信咱们开诚布公的,也没必要耍什么滑头,好好干,以后咱们有的是一起发财的机会!”
说到贵金属回收,就不得不提我那被称为垃姬佬的妹妹了。不知道眼前的五车货的含金量如何,不过据我估测,几百万克朗都略显保守。
跟上校的交易结束,随行的老油子差不多也为血气方刚的小年轻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也就是说头儿,我们发财了?!”
我轻描淡写的一笑:“看你怎么定义发财,这活咱们要是干好了。所有人此行能拿十五倍工资,这算不算发财?”
“我他奶奶个天啊,这车废料得值多少钱?!”
“冈萨雷斯老爹在上,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头儿牛逼!跟着头儿有肉吃!”
我摆摆手:“说什么呢,大伙。这是大伙这些天拼命干活应得的。”
“老大你就别谦虚了,我们可看着呢。你自己一个人别着脑袋,替大家把要命的活都自己做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老大,紧接着,所有的工友都用一种混杂着敬佩、感激和狂热的眼神看着我,山呼海啸般地高喊起来。
“老大!”
“老大!”
“杜戈尔老大!”
也许莱昂哈德是对的,我的运气不错,但运气只眷顾有勇气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不经意间,我过去几天的鲁莽行动,为兄弟们撑起了一片天。
我灵敏的躲开了想把我抛上半空起哄的工友,一跺脚,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道:
“行了,总之咱们终于熬出头了!加把劲,入夜之前把这些东西搬到废弃厂房里去。晚上我们开个庆功宴,不醉不休。明后两天放假,所有人都好好修整一下再开工!”
“哦哦哦哦哦!!!”
工友们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山谷车站的顶棚。他们终于还是簇拥着我,像对待凯旋的英雄一样,将我高高举起抛向空中。在一片混乱的喜悦中,我瞥见雪莉爱菈和叶芙蕾娜正趴在火车的窗户上,用戏谑的笑容看着我,做起了鬼脸。
这一刻,我如释重负,心里终于有了点“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