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首大人!您说的未来很好!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从小看见我身边很多人,在工厂里流汗,去前线流血。日子却过得……好像还不如这个山谷里的开拓者的生活平静幸福?是我们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吗?”
台下的小伙子,带着真诚的眼神,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确很尖锐,甚至有些“政治不正确”。的确在这两天的假期中,旧避风港展现出的祥和宁静的生活,是出生在工业区的人从未经历过的。尽管这和我们出手阔绰,体验的是镇里最高规格的享受有一定关系,但长期以来的辛劳与战乱,这样的生活难免令人心生向往。
莱昂哈德的眼神扫过提问的小伙,在现场的微妙气氛中,环视着在场所有露出疑惑的年轻眼神。再次开口时,声音平缓了许多:
“问得好!我知道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我们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牺牲,为什么我们的祖国还会沦落到今天这样一副衰败的境地?因为过去的汉莎,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随着莱昂哈德的回答,全场的年轻工人和无畏队员,包括好奇来到站台远方观望的开拓者小朋友,都鸦雀无声。
“我们太急于求成,太执着于所谓‘人类飞升’这个伟大目标,沉迷于那些战前遥不可及的梦想……殊不知,我们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东西!为了所谓最终的目标,我们无底线的发展重型工业,在恶土修筑铁路,电站,建起定居点采掘矿山,油井。把一代代的年轻人视作国家的‘燃料’,男人前往恶土开垦,在战场上拼杀;女人则被鼓励成为生育工具!仿佛所有年轻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冰冷的国家机器上的一颗齿轮,只为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我屏住了呼吸,从汉莎建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执行长官公开质疑这些。
“令人讽刺的是,许多年轻时被利用,被牺牲的人。凭借绩效和战功终于获取地位,爬上高位掌握权力后。非但没有想着改变遭受着自己过去苦难的年轻人的处境,反而自己也站到了曾经最讨厌的一边。他们又开始害怕自己老去、死去、失去手里拥有的权力,继续投向所谓的‘飞升’!这些所谓的‘飞升派’隐藏在汉莎高层,表面上维持着议会所谓的民主,实际上操弄权力,排除异己,压迫普通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永生,他们不惜引爆战争,仅仅是为了在战争中以研究武器的名义推行惨无人道的活体实验!”
莱昂哈德直接对所有人抛出了石破天惊的真相,令在场包括无畏队员在内的人都目瞪口呆。
“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正是这些‘飞升派’的祖国叛徒面对我们的斗争作出的负隅顽抗!他们向叛军出卖汉莎情报,导致汉莎百万无辜百姓遭受核打击,用脏弹袭击医疗列车,伤亡数以千万记!”
莱昂哈德说到这,突然向所有人高举一只手,紧紧握起铁拳。
“代表人类文明的不是一小撮‘飞升精英’,而是所有普普通通的汉莎人!军管局和灰钢兄弟会将继续联手,彻底肃清祖国的叛徒,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外部的,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叛徒,所有背叛祖国人民的人都将受到应有的惩戒!汉莎持续了百年的痛苦循环,是时候终结了!”
“我们将携手建立一个所有人都真正有尊严活着的汉莎!这个目标很难,未来充满荆棘,也许会失败,但为了实现它我会战斗到底!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你们的帮助!你们愿意跟我一起,打碎过去的错误轮回,亲手开启新的时代吗?”
广场上的年轻士兵和无畏队脸上的疑惑逐渐消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所取代:似乎包含得知‘飞升’真相的震惊、愤怒,但更多的,眼里像是被元首给予的一种前所未有的认同感,燃起了一把火!
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拳头,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拳头。如同潮水般的呐喊声最终汇聚成一片坚定的海洋。
“汉莎万岁!!!”
“为了汉莎,为了未来!”莱昂哈德高呼。
“为了汉莎,为了未来!!!”
我站在人群的边缘,不由自主的同样举起拳头。
身旁的雪莉爱菈看起来脸颊通红,有些激动。而叶芙蕾娜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虽然我们的心中都是百感交集,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和所有人相同的动作。
毋庸置疑,莱昂哈德是个鼓动人心的高手。但他的话语真实的切中了这个时代的痛处,他所描述的那个未来,纵然模糊,却散发着真实而诱人的光芒。即使对心中怀抱不同思想的人来说,也能瞬间成为最大的共识。
我想起了在恶土追击叛军时,莱昂哈德向我提到的叛徒首领雷德利。或许,罪大恶极的他口中,想要肃清的汉莎内部“叛徒”,和现在莱昂哈德正在肃清的,是同一批人。
只不过,过去汉莎的一切苦难,仅仅是因为一批位高权重的人,不惜牺牲一切的去推动“飞升”而导致的吗?
想到这个问题,我对接下来的新避风港之行,心中又多了一丝忧虑。
…………
…………
…………
“杜戈尔,叶芙蕾娜。打碎一个旧世界很容易;建立一个新世界很难。你们开创的技术,将是新世界的基石。”
临行前,莱昂哈德对我们俩说。
“开创它的,是克里格教授……”叶芙蕾娜道。
莱昂哈德摇摇头:
“在看到雪莉爱菈的一刻我想通了:如果飞升不能平等的惠及普通人,它就不配成为世界的基石。克里格教授没做到,你们认为呢?”
“我们只是延续了他的技术。”
“我们都站在前人肩膀上。”
我和叶芙蕾娜沉默了,莱昂哈德登上格里芬战机,朝我们挥挥手。
“没关系,这个问题很复杂,每个人答案都不一样。你们向着自己心里的答案前进便好。”
当天,来自汉莎的恶土广播发布了长篇公告,内容揭露了汉莎内部“飞升派”的罪行,以及汉莎执政联盟对这些“祖国叛徒”发起的肃清行动。
虽然我没有亲身经历汉莎内部正在发生的这场混乱,但医疗列车上遭遇的一切,早已令我和身边的工友们深受其害,切身体会过一次这群飞升信徒的可怕后。莱昂哈德白天的演讲更像是这份播报的序曲,播报中操控汉莎议会的飞升派犯下的罪行骇人听闻。被捣毁的秘密研究所里进行的肢解实验,在播报员的描述下令人不寒而栗。
想到夏尔莎曾经遭遇过改造,我的背后也不禁一阵寒意。
除了证据确凿的望月朔,还有许多我曾经听过名字的议会高层被逮捕,其中不乏将灰钢兄弟会排挤出议会,我们曾经的死对头。但大多数过去的议会高层都死在了那枚在国会引爆的核弹下,也有少数幸存者,刚被军人从瓦砾中救出,就被斯卡蕾特长官带人当场逮捕……
也许正是预计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冈萨雷斯老爹才让我带着小伙子们离开汉莎,出门在外,远离了这场风暴。
当晚,我和雪莉爱菈并肩坐在住所的床边,凝望着小镇里零星的灯火。一边享用着一瓶叶芙蕾娜从当地集市上淘来的,味道有些奇特的红色果酒。
“达令。”
喝High到面色绯红的雪莉爱菈拿起酒瓶,又吨吨吨的闷了一大口。
“还记得咱们最开始在暗网上键政的时候吗?你骂我是‘哄抬物价的人民败类’,我骂你是‘毫无责任感的祖国叛徒’……”
我忍不住笑了:“怎么不记得?吵的昏天黑地的,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雪莉爱菈又喝了一口美酒,大大咧咧的咂咂嘴:“那时候觉得吵赢了你就赢了整个世界一样,现在想想,真傻……”
她含情脉脉的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向窗外的灯火小镇。
我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离我和雪莉爱菈键政的时候,心里偷偷期望过的那个更美好的世界,是更近了,还是更远了呢?
这个世界是纷繁复杂的,作为一个个体,也许更该做的事,是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来啦~~~”
叶芙蕾娜热情的端着餐盘,推开房门,得意的打断了我和小机娘的二人世界。
“今晚开荤,来尝尝我做的红酒烤蜗牛!喂,你们怎么不等人家,就先喝起来了?!”
“烤……烤蜗牛?听起来是什么黑暗料理的样子。”雪莉爱菈皱起眉头。
叶芙蕾娜丝毫不理会雪莉的质疑,直接抄起叉子从餐盘上叉起一个拳头大小,似乎还在柔软蠕动的黑紫色肉块伸到了我的嘴角。
“亲爱的,张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