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很快,执行长官亲自签署的对叶芙蕾娜任命书发到了我们手里。由她担任汉莎特派的核原料观察员,定期报告开拓者对核原料的使用情况,我则作为她的技术辅助。
我们再次见到了威尔斯大使,他腿伤未愈,行走时一直杵着一根精致的拐杖,不过看起来步伐还算硬朗。由于皇后行动中他勇敢的作为诱饵的行径,莱昂哈德再次展现了用人不疑的方针,这次也对威尔斯委以重任,他将作为汉莎外交部副长处理与新避风港的交接。
责任悄然压上了叶芙蕾娜的肩头,在威尔斯带的外交使团与邮差谈判时,她一直待在临时架设的通讯终端前,纤细的手指不时敲击着键盘,时刻将会议的动向报告给远在汉莎的斯卡蕾特长官。一直在她身边的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杜戈尔兄弟,这里有一封领袖发给你的密信。老爹特别叮嘱里面的内容注意保密。”
发报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来自汉莎列车的工程师兄弟带来了冈萨雷斯老爹寄给我的信笺。
我打开信笺,阅读完简短的内容,眉头紧锁着把信笺放进空空如也的烟灰缸,付之一炬。
“……是我能知道的内容吗?”叶芙蕾娜问。
和已经入伙了的雪莉爱菈不同,理论上,叶芙蕾娜从来就不属于灰钢。但信里的内容毫无疑问跟我们的任务有关。
发报间是我亲自搭建和检查过的,虽然确认安全无疑,我还是压低了声音。
“……议会刚刚通过决议,汉莎马上将实行电力限额供给。公民每天限时用电,工业区的电力供给将逐步减半,只有医疗机构供能维持不变。”
“什么?!”叶芙蕾娜疲惫的脸上露出惊讶神情。
“老爹派出了另一支工程小队,任务是维修废弃的电网……从汉莎直通这里。”
这就是信里的全部内容了。
身为技术军士,仅凭信里的寥寥数语,我们便不约而同的推导出事情的严重性。
“阿斯加德……出状况了吗?”叶芙蕾娜喃喃自语。
“真实情况,恐怕是最高机密。但……这样的话,莱昂哈德这么突兀要促成这桩交易的理由,就彻底说得通了。”
阿斯加德核电站,无疑是整个汉莎的能源命脉。虽然饱受战火摧残,甚至一度落入叛军手里,但百年来这座电站一直辛勤的运行着。为汉莎提供了超过九成的电力供给,这还是近些年地热、光能、风能等替代能源在恶土大规模应用后的比例。
能源供给降低,必然是阿斯加德核电站的产出现了某种状况,至于是维护、故障、甚至因为被袭击而停摆,我们一概不知。
“根据望月学姐……呃,前观察员留下的情报。”
叶芙蕾娜吸了口气,隔空在屏幕上调出了资料。
“【新避风港定居点能量系统的中枢,前身是我国多年前秘密投入开发的第二代高能核聚变反应装置的验证机。它的设计出力是阿斯加德核电站里的聚变装置的359%。可实际上,这台验证机在实验过程中产生了严重不符合预期结果的参数,处于无限期停摆的状态】——这是综合了过去的信息,得出的结论,至于新避风港方面的真实状况,谁也不知道……”
“所以,情况就是。这场关于三十吨核原料的谈判,是名副其实的黑箱……我们不知道开拓者的装置现在如何了,开拓者也不知道我们有多需要他们产出的电力……”我托着下巴,推测到。
“…………”叶芙蕾娜想了想,沉默不语。
“总之,威尔斯大使一定比我们更了解内情。相信他吧。”我总结到。
既然莱昂哈德安排我们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技术岗,想必自有他的考虑。
过了一会,叶芙蕾娜放下耳机,揉了揉眉心,听起来那边的会谈告一段落了。
“情况怎么样?”我问。
“只是各自交换了一些有关叛军和战况的情报,还有旧避风港伤员的身体状况,算是见面礼。至于核原料的交接,暂时还没谈出结果,影都没有。”叶芙蕾娜说。
看来和紧迫的皇后行动不同,这将会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也许拖延时间也是邮差试探汉莎的策略。
“……不过,邮差提出,新避风港派出的电力工程专家已经到了。作为……跟我对等的技术观察员,他想安排我们非公开的见一面。威尔斯同意了。”叶芙蕾娜补充。
我注意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
“电力专家?这种时候?邮差这家伙是在暗示什么吗?”
这个深不可测的改造人总是维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和他的面具一样捉摸不透。
“邮差的说辞是,这位专家对旧避风港的能源系统很熟悉,或许能协助接收核原料后,汉莎和新避风港之间能源的对接配适工作。算是展现合作诚意的一部分。”
叶芙蕾娜顿了顿,补充道。
“他还提到,那位专家的名字叫米莎卡。”
叶芙蕾娜在说出这个名字时似乎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向窗外高耸的天线,似乎有一瞬间,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米莎卡……认识?”我问。
这样的名字拼写方式跟望月和魅音相似,在汉莎人中间是少数。
叶芙蕾娜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邮差约我们明天上午在站台见。去了就知道了。”
她缄默不言,自从苏醒以后,叶芙蕾娜一改往日的遮遮掩掩,现在这表现反倒勾起我更大的好奇。不过具体怎么回事,明天就可以知道了。
翌日上午,天气晴好。
站台的周围早已部署了斯雷因和邮差安排好的护卫,为了免予显得剑拔弩张。护卫们都保持着百米距离,反倒令站台显得冷冷清清。
见我和叶芙蕾娜来到,开拓者列车旁的邮差朝车门做了一个谦卑的恭请手势。
车厢里,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趴在工作台前,埋头折腾着无比凌乱的桌子上的工具,把它们一一归类进一个沾满着脏污的黄色工具箱里。透露着一种老手专有的熟练老道。
她穿着一套略显宽大的白色工程师大褂,方便活动的帆布长裤和厚底靴,看起来这个不修边幅的家伙只有十六七岁少女的身材,比魅音稍高,还不如雪莉爱菈。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一头乱糟糟的黑色短发像是刚被沙尘暴吹过或者被手胡乱抓挠过,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黑框眼镜,以及镜片后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一看就觉得有一股熬夜的困倦感扑面而来。
她麻利的忙完手中的工作,合上工具箱。眼神漫不经心的扫向我们,最终瞬间聚焦在叶芙蕾娜身上。
“叶子?!”
叶芙蕾娜的脚步也在瞬间停滞了,呼吸仿佛慢了半拍,眼神复杂的盯着眼前的怪人。
“叶子!”
见到叶芙蕾娜,少女惊喜地大呼一声,脸上绽放出极其灿烂的笑容。完全不顾她满手的油污和我投去的目光,像一颗出膛的小炮弹般,猛地朝叶芙蕾娜怀里扑过来——
“哎呀!”
叶芙蕾娜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小叶子,真的是你啊!老夫还以为你已经被做成了汉莎的营养膏罐头呢!”
叶芙蕾娜的身体明显有些僵硬,似乎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拥抱,但最终,她还是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后背。
“好、好久不见,米莎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