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长官,我们像是……瞎子。”
对于依赖光学观测和通讯协调的炮兵而言,几乎是致命的。
“现在我们的敌人也是瞎子!而我,是你们的眼睛!我需要你们无条件的相信我,所有行动严格按照我的命令。”
莱昂哈德身处装甲近乎臃肿的雷达指挥车内,用无比坚定的声音重复,所有炮兵小组异口同声的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明白!!!”
莱昂哈德的嘴角勾起一丝兴奋的弧度。
“霍夫曼将军,通知各部队按预定计划立刻出击。沙尘将是我们的面纱。我们战场上见!”
“在敌人的头骨上再见!元首。全军出击!”
这是一场疯狂豪赌。汉莎的钢铁洪流,迎着昏天黑地的沙尘暴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铁锈荒原。能见度极低,战车的探照灯光柱在浓密的沙尘中如同风中残烛。无线电里充满了静电干扰的嘶啦声和车长们断断续续的报告。
叛军显然没有预料到汉莎装甲部队会在这种天气发动强袭,最初的抵抗有些混乱。但很快他们反应过来。隐藏在平民区边缘和峡谷隘口的加农炮吐出致命的火舌,火箭弹的尾焰不时照亮夜空。
“猎犬一号中弹!履带断裂!下车继续攻势!!!”
“磐石三号失去联系!”
“犰狳小队!!!我们打掉了一个碉堡,遭遇敌方战车,发射‘长剑’,‘长剑’,好——”
前锋战车带着杂音的无线电讯不断传来,每一辆战车的沉默,都意味着数名汉莎士兵的伤亡。霍夫曼将军一边把头探出坦克车顶,指引着战车绕过一个个地图上未标注的沼泽泥坑,一面在无线电中嘶吼着,指挥着他麾下各装甲小队冒着猛烈的炮火向要塞猪突猛进。
作为汉莎的尖矛,“棕熊”重型坦克如其的代号一般,庞大而坚固。在霍夫曼的一马当先下,数十辆“棕熊”用臃肿的躯体,几乎是硬碰硬的强行在叛军的堡垒、铁丝网、雷区组成的防线中硬是拱出了一个缺口。数以百计的装甲车载着士兵和火炮,从防线的缺口鱼贯而入,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密不透风的叛军防线向两侧猛烈撕扯!
然而,铁锈城的高墙之后,火箭弹升空的亮点越发耀眼!进攻敌人的防线,也就意味着位置的暴露。在钢铁战车里的驾驶员们猛拉操纵杆,不顾自己暴露的侧翼,疯狂的向前突进着。因为他们知道若是在原地停留,哪怕是一分钟,无情的炮火就会让自己粉身碎骨!
“铁毡一,就位。”
“铁毡四,就位。”
“铁毡九就位——”
得到炮兵小队依次就位的回答,莱昂哈德的声音透过干扰,依然清晰。
“各铁毡小队,按计划展开火炮,进行校准射击。”
片刻的停滞后,长空中传来了数声沉闷却与众不同的爆炸声,不是地动山摇的巨响,而是更低沉的爆鸣。
莱昂哈德身处的指挥车内部,厚重的装甲完全隔绝了外界肆虐的沙尘和炮火,落针有声的寂静,与外部战场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空气循环系统维持着狭小空间内的恒温恒湿,车舱最核心的部分,并非复杂的雷达控制台,而是一个造型诡异的圆形金属平台。
平台上躺着一个与夏尔莎体态十分相似,但细节处略有不同的……半人。
这个娇小的身躯呈现十五六岁小女孩一样的人型轮廓。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与普通的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
如同深海般的水蓝色眼眸,像电脑上的指示灯,蓝光忽明忽暗。机械结构的瞳孔大小不合常理的快速收缩和扩散。她的面部和躯干覆盖着最近才添加的仿生材料,除了仿生外壳夹缝下的黑色金属结构,呈现出几乎真实的肌肤质感。但四肢显而易见的金属光泽和机械结构,以及脖子和脊椎背后刺入身体十几厘米的金属导线,昭示着这位机娘的非人本质。
她的代号是“阿卡娜”,是近期汉莎共和国无畏队在一次针对飞升派秘密实验室的突袭中营救出的“未完成实验体”之一。像“阿卡娜”这样的半机械人实验品,在莱昂哈德手里,受到无畏队秘密监护的,还有不下十“台”。
被营救的阿卡娜,四肢和身体内的大部分器官都已被摘除。她现在的四肢,是汉莎的两位高级技术军士所研发的汉莎标准,虽然其貌不扬,但使机娘的造型总算有了一丝“人类”轮廓。
此刻,阿卡娜正与指挥车的战场雷达系统深度连接。她平静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整个身体却在金属平台上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状态,犹如一台濒临损坏的电动玩具。
阿卡娜的胸口正以远超正常人类生理极限的频率,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伴随着电脑散热系统过载般的高频尖锐啸叫,仿佛有一颗野兽的心脏在她的胸腔内咆哮。
机娘由黑色金属铸成的四肢绷成笔直的形态,纤细的脚腕下,十根金属脚趾死死地内向蜷曲,紧扣着冰冷的金属台面,她的双臂张开,十根黑色的金属手指无力的摊在在身体两侧的平台上,在空气中进行着十种完全无序各不相同的诡异弹动,有的快速敲击、有的痉挛、有的抽搐、有的僵硬的张开。但所有这些四肢诡异的动作,实际都毫无意义,不过是因为在思维的高强度运算下,失去意识控制的四肢在故障下胡乱跳动罢了,紧扣的脚趾和胡乱弹动的十指,像刚逝去不久的死者的抽筋。
相比四肢的异动,最令人不安的是阿卡娜的眼睛。那双水蓝色的眼珠在眼眶中失去焦点,正以骇人的速度无规则地高速转动着,时而向上翻起只露眼白,时而偏向一侧死死盯住虚空中的某点。眼瞳在一秒内从近乎一个黑点,高速扩散至整个眼球,又高速的收束。
阿卡娜小女孩一般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然而喉咙里发出的只有非人的细微嗡鸣,像是一只刚出生小猫的奶叫。这代表着她的大脑(或者说脑中植入的意识芯片)正超负荷的运转着,处理着从战场雷达和海量传感器传来的、经过“信标”特种弹头增强后的放射性信号反应。
莱昂哈德就坐在圆形平台旁,他那双能徒手撕裂装甲的大手此刻却稳定地放在控制终端上,他的指尖戴着尖锐的指套,好使他的大手能精确快速的将坐标指令输入终端。
他侧眼瞥视着阿卡娜那令人心悸的状态,主要注意力紧紧盯着面前主屏幕的地图投影上飞速滚动的,那常人根本无法快速解析的模糊战场图像。
“阿卡娜,按照之前给你的【命令】,将你感应到的光点,按远近标注到地图上。”
莱昂哈德用低沉的声音命令。
“……滋滋滋……正在……滋滋……标注……滋滋滋……温度异常,芯片即将……过载。”
阿卡娜的小嘴继续张开,喉咙里发出带着剧烈杂音的,和普通小女孩截然不同的,毫无感情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