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正在……滋滋……标注……滋滋滋……温度异常，芯片即将……过载。”
阿卡娜的小嘴张开，喉咙里发出带着剧烈杂音的，和普通小女孩截然不同的，毫无感情的回应。
莱昂哈德扫视了一眼突然绽放在全息地图上的十余个光点。脑海中迅速就以比任何电脑更敏捷的反应，勾勒出了所有光点相应的空间距离。以及，对应的炮击角度，风向参数……
他的眼神凝视了几秒空中观测仪传来的模糊影像。在剧烈的沙尘暴中，即使是最先进的观测仪，范围也十分有限，所以试射的位置对炮兵来说十分近，离真正的目标堪称十万八千里。即使是莱昂哈德，要根据有限的参数，计算出精确的炮击角度也并非易事！
执行长官足足定格了有一分钟，突然他的指尖动了，飞速敲击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连串残影，超乎常人的大脑如同生物计算机般，将阿卡娜处理出的“标记者”炮弹落点辐射信号，与斯卡蕾特提供的那几张模糊情报照片进行瞬间比对、分析和空间解算。
“坐标：Alpha-■■■■-0912，标高修正负四。优先级最高，持续定点轰击，优先使用破障弹头。”
“坐标：Beta-■■■■-0781，燃烧弹覆盖，引信延迟设定为三。”
“坐标：Epsilon-■■■■-1145，加固据点，高爆弹头，间隔为三分钟。铁毡四到十六小队，锁定这个目标极其周边百米，在机动转移过程中，持续提供火力压制。”
一串串精确到十米级别的炮击坐标，以远超常规指挥流程的速度，直接从莱昂哈德的手指和无线电中发出，通过亲临前线的大型雷达车以最大功率发送的电波，强行撕开了沙尘暴的干扰，传递至每一个炮兵班组的火控计算机（或技术军士的人脑计算机）上。
外界，遮天蔽日的沙尘暴依然猛烈。汉莎的炮兵们却像有了足以看穿一切的第三只眼。刚刚完成特种信标弹头的自行火炮，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炮管毫不犹豫的依据新接收的坐标昂起、调整，瞬间，数以百计的复仇火焰在炮口点燃，在地动山摇的炮灰下，风沙的咆哮黯然失色……
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穿过沙尘幕布，精准地落在了叛军据点内的关键目标上。
“打击有效！确认目标摧毁！”斯卡蕾特的传回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来自前方观察哨和“信风”小组的确认信息陆续传回。
“城内发生剧烈爆炸！可能是敌方弹药库殉爆！！！”
“霍夫曼将军，能听见吗……”
一团巨大的火球和浓烟在模糊的视野中腾起，伴随着隐约可闻的建筑坍塌和殉爆的连锁反应。叛军精心布置的火力点，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逐一拔除，原本凶猛的阻击火力，几乎在同一时刻哑火大半！
“元首？”
“……你知道该怎么做，我随后就到。”
“没有你的风头了，莱昂，全军突击！！！”
莱昂哈德手指跳动，迅速接通另一位将军的频段。
“霍恩将军，立刻把步兵战车和【利维坦】向战线投送……”
“将军已死，命令照旧！”通讯那头是一个毫无感情的雄浑男声，那是失去声带的战士，经过利维坦改造后，机械的发生器做出的坚定回答。
“由你接任他，保持联络畅通。”莱昂哈德冷峻的命令。
“收到指令——”
早已等待多时的牧羊人步兵战车和装备着利维坦外骨骼的精英战士，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肆虐的沙尘和浓烈的黑烟里涌出，如潮水般向着敌军阵地发起致命的总攻。
灰色军团的胜利，已成定局。
指挥车内，紧张到极致的气氛稍稍缓解。莱昂哈德关闭了数据链接，命令驾驶着雷达车的班组立刻向后转移。他已经完全暴露在敌人指挥官的眼里，完成使命的他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停留。
这就是莱昂哈德的战斗风格，无惧风险，也没有丝毫愚勇，只是用最高的效率和最小的牺牲，在战场上击溃对手，仅此而已。
雷达车迅速转移后不久，猛烈的弹幕炮火在它刚刚停留的位置炸响，留下一片火光，像是绝望的敌人孤注一掷的反击。
莱昂哈德没有回头看发生在身后的爆炸，而是将目光投向机械平台，同时伸手按下了控制台上的停止按钮。
几乎在连接断开、电弧消失的瞬间，阿卡娜身体那令人不安的剧烈反应逐渐平息。胸口起伏的频率放缓，紧绷的四肢瞬间在圆盘四个方向垂下，无序弹动的手指和脚尖，软绵绵垂落在空中。高速转动的眼珠，不停张合的瞳孔也慢慢恢复平静，如蓝宝石般的水蓝眼神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仿佛一个空洞的凝视天花板的黑洞。
短暂的沉默后，阿卡娜的脸依旧朝着上方，面不改色的用一种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开口：
“【任务】执行完毕，申请发放【奖励】。”
她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面容平静而呆滞，只有一种程序化的期待，如同一个等待投食的机械宠物小猫。
莱昂哈德看着它，嘴角微微上扬，既有作战成功后的如释重负，也有对眼前这具被扭曲的【战争机器】的怜悯。
他摇了摇头，换上了一种温和平静的嗓音：“不，这次没有奖励。”
阿卡娜脸上的模拟肌肉似乎僵硬了一下，本已停歇的瞳孔又是一阵剧烈收缩与扩散。
她的逻辑核心无法理解这个回答。在实验室中苏醒的她，被扭曲的意识里只剩下两张逻辑，任务完成获得奖励，任务失败受到惩罚，或被处决。这是已经通过一次次的条件反射，强行写入机娘底层的基本“法则”。
“拒绝发放奖励……任务失败？！”
阿卡娜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感情波动，她嗓音颤抖，瞳孔恐慌的收缩成一个小点。那并非疑惑，倒像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如果她还有骨髓的话。
“任务失败，阿卡娜申请……立即执行处决。重复，申请立刻执行处决。请勿……施加惩罚，请勿…施加惩罚！不可以惩罚！！！不要惩罚！！！不，惩罚，处决！！！”
尽管阿卡娜的声音依旧是电子合成音，但任谁也能从颤抖的长音中听出其中蕴含的剧烈恐惧。她对于【惩罚】的认知，甚至远远比代表的【处决】更甚。
那是在叛军实验室里，被飞升派的科学家，用千百种极端痛苦反复调试后刻入骨髓的恐怖！
“不，阿卡娜，任务成功了。你做的很好，这就给你奖励。”
看着极度恐慌的在平台上反弓起纤细腰枝，身体剧烈颤抖的阿卡娜，莱昂哈德改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