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其实很讨厌我。”
少女的泪水夺眶而出，滴答滴答如断线珍珠砸在桌面，彷佛也拍打在我的心里。
她美丽的机械手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声音逐渐哽咽，眼泪边说边掉：
“除、除了，除了你讨厌我这个理由之外，其它一切的理由，我、我统统都不接受！”
被我拒绝的女孩想强忍住泪水，但她根本做不到。哭的泣不成声，声音也哽咽的断断续续。
“…………”
“怎么了？说你讨厌我啊。”
“你先擦擦眼泪。”
啪嗒！
她把我递上去的手帕打落在桌上。
“明明一句话就能让我彻底死心的，你在犹豫什么？”
“我……”我无言以对。
“我已经偷看过你抽屉里的履历了！杜戈尔，我根本不在乎你误伤过平民，也不在乎你受过什么严重辐射沾染，更不在乎你犯过什么罪。你……有过女朋友我也不关心的，我只在乎你心里是不是讨厌我。”
雪莉爱菈当着我的面，毫无保留的痛哭流涕，继续哽咽到：
“只要杜戈尔心里不讨厌我，我就能继续喜欢你。你……爱不爱我都无所谓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所以，想拒绝我的话就让我死心呀！跟我说，你讨厌我。”
“……我做不到。”我说。
“讨厌都不敢说！怎么敢拒绝我的！”
雪莉爱菈大声说，眼泪都洒过了半场。
“我拒绝你是因为我现在不能接受你的感情，雪莉爱菈，我应该要进监狱了。”
我坦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继续犹豫会徒增问题，早晚要摆到明面的。
雪莉爱菈听了，脸上没有震惊，也许敏锐的她早就有所预期。
“那又怎样呢？！我等你回来！”
“别闹了。”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等！等不到就一直等，变成老太太也等。”
擅自挖掘战前卫星信息，私自泄露国家机密……光这两项就足以让我一辈子待在监狱。
当然，如果追查起来，我私下里违反的汉莎法律就更多如牛毛了。
只要想，汉莎督察院几乎可以把任何一位汉莎居民或公民合法送进监狱。
需要的话，这之后还可以让你非法死在监狱。
“我已经把义体技术在工业区全面开源，原本还想置身幕后，可情况超出了我的预料。现在的状况显然已经不可能瞒得住了。等过了这阵混乱，最高督察院应该很快就会追查到我。最后工业区肯定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后果。我已经跟冈萨雷斯老爹谈过了，一旦出现变故，他会好好照顾你。也会有其他人来继续完成修复你义体的工作。雪莉爱菈，你可以安心。”
不顾哭泣的雪莉爱菈，我冷冰冰的把之前一直没告知她的现状简要说明。
“结果，杜戈尔瞒着我做了那么多无聊的自我满足吗？！牺牲自己来伤害我，这样就满意了？”
“因为雪莉爱菈为了保护我牺牲自己，所以我决定要为你拼尽全力。”
“什么叫拼尽全力！你根本不用帮我造这种东西，我宁可缺胳膊少腿也不要你离开我——”
雪莉爱菈激动的站起来，伸手去拆她刚刚自己装在身上的机械造物。
“住手！雪莉，不要干傻事！”
“放开我！！！你这个笨蛋！你才是傻子——呜哇哇！！！”
我匆忙上前阻止大哭的雪莉爱菈做出自残行为，我们很快各不相让。
但小姑娘的力量终究在我之下，即使义体力量比较大，顶着延迟的雪莉爱菈也不是强硬状态下的我的对手。
很快，我就把雪莉爱菈制服。
情况演变成小姑娘委屈的坐在我面前，不停的低声抽泣。
“就没有……其它办法了？”
“我想过逃跑，恶土现在正在战争，差不多是最坏的选择……”
“那就逃跑吧！我们私奔，不管怎么样，我不信这个世界容不下我爱你，只要跟杜戈尔在一起我就无怨无悔。”
“但你母亲呢？怎么办？”
“…………”
我这话戳到了雪莉爱菈的痛处，她想了想：
“去拜托……杜戈尔的朋友……”
大概是觉得不可行，她没继续往下说。
“难道就只能等着，等督察院找上门把杜戈尔逮捕？”雪莉爱菈哭着问。
“往好的一面想，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也有极小的可能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另外就算我被抓进监狱……灰钢兄弟会的人没准能把我营救出来？”
我宽慰雪莉爱菈道。
雪莉爱菈擦掉一把眼泪，抬起头看着我：“我不懂，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有多大的把握？”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下，冈萨雷斯老爹的确可能会保护我，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即使是领袖，也不能代表集体。
工业区的灰钢兄弟会，早就因为集体议价而跟汉莎议会十分不对付了，督察对这里采取行动，可能只是早晚的事。
然而，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天越晚越好。
归根结底，我不相信汉莎的议会，也不相信工业区的大家。
个人行为可能超脱利益，但群体一定会以利益为上。只要压力足够大，群体最后的选择多半是“大局为重”。
牺牲一个人，换所有人继续苟活，很现实的选择吧？没人会帮我的，就像除了我没人感谢雪莉爱菈为他们挨了一发炸弹。
得出结论后，我无奈的对雪莉爱菈摇摇头。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我话锋一转。
“什么？！”
“我现在就签署【预备役法案】，回军队服役。”我说。
“不行！”雪莉爱菈断然道：“我听到晨会上说的话了，那法案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讽刺吧，三个月前还在跟我说要服役争取公民权的女孩，现在是反对的最激烈的。
我解释：“冷静一点！关于战争和服役我比雪莉爱菈知道的多。现在是战争时期，前线很需要军人，尤其是我这样的技术岗。按照长期以来的‘惯例’，签署了动员令的军人是不会被逮捕的。战后之前犯的罪也不会再被深究。这是汉莎军方雷打不动的潜规则。”
“可是你会死的！”
“小冲突，打几个月就结束了。”
“不行！绝对不能，我有不好的预感，你敢签动员令我就紫——”
咚咚咚。
就在我和雪莉爱菈垂头丧气的时候，一楼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确切的说，是皮靴叮呤哐啷踢在钢制卷帘门上的嘈杂噪音。
门外显然不是什么有礼貌的来访者。
听到声音，雪莉爱菈一下脸色煞白，铁手瞬间再次钳制住我的手腕。
“不要离开我，杜戈尔，求你。”
她绝望的央求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