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轰鸣炸裂了所有人的耳朵。恶土远方的地平线在所有人眼中,像暴风雨中的海平面,剧烈的震颤。
橘红色的烈焰,夹杂着无数从地下腾起的沙尘,化作一朵骇人又美丽的核爆之花,在恶土远处的地平线绽放。
可以清晰的看到,恶土沧桑的大地涌现出丝丝龟裂,裂缝从核弹爆炸的中心飞速蔓延。那是屹立百年的战前地下隧道,在核弹爆炸的冲击下瞬间垮塌的场景。
一股强烈的气浪几乎将我和斯雷因从隐藏的隧道入口掀飞!上校的钢盔从他头顶凌空飞起,落在颤动的沙土上……
“杜戈尔……你……!”所有人不可置信将目光从远处耀眼的火球上移开,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既然我是这场棋局中,莱昂哈德钦点的“皇后”,手里总该有点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杀手锏,不是吗?
“莱昂哈德送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阿斯加德丰度的核原料。而是一枚货真价实的核弹头!”
我一字一顿的说到:
“诸位,解放恶土的战争已经彻底打响。不论你们接到的是什么命令,执行长官让我们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引出雷德利将军最精锐的部下。然后用这枚核弹彻底埋葬!为汉莎方面军总攻的胜利铺平道路!”
“莱昂哈德……元首他把一枚核弹……全权交给了你掌控?”斯雷因瞪大了他仅存的一只独眼。
“正是。”我说。“……成功了。”
斯雷因上校狠狠一拳打在我肩膀上:“不愧是你!兄弟!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有种……元首不会选错人!”
渔夫默默在我另一边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的嘴里,不知何时叼起了他最爱的廉价卷烟。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和新兵蛋子不一样,渔夫总把香烟留在胜利后。
“是的,我们成功了!”
作为“皇后”,我真正的任务,不是修复铁道、达成协议,甚至不是引出叛军,利用梅丽莎的定位指引战友。
而是骗过所有人,不给任何可能存在的叛徒一点机会。在转瞬即逝的时刻,用手中仅有也是最致命的王牌,对敌人一击致命!
“这真是……咳……咳!太妙了!我居然对执行长官的任务有所怀疑……咳!哈哈哈!原来如此。”威尔斯一边咳着血,一边情不自禁的狠狠在空中一挥拳。
“威尔斯先生,不要这样,你的伤势很重!”
梅丽莎慌忙阻止威尔斯的大动作。
我走向劫后余生的小护士,勉强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做的怎么样?”
梅丽莎看着我,饱经尘土的脸上终于展现出释然的笑容。
“太棒了,我们所有人都做的完美无缺。”
“别看爆炸了!有什么好看的,还没完呢!清扫战场,收敛伤员!小心行事,不用抓活的!”
斯雷因上校很快恢复军人风貌,指挥欢呼雀跃的部下们开始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就在这时,我车上的视频通讯滴滴的响了起来。
是雪莉爱菈,她见我和梅丽莎出现在屏幕里,先是长舒一口气,又换上无比紧迫的表情。
“杜戈尔!你……快看看这段影像。恶土上的所有电波频段都在……”
传输的进度条在恶土和电磁脉冲的干扰下爬了好一会儿,最终,一副画面不甚清晰。但冲击强烈的视频在车载电脑的荧幕上出现。
那是硝烟弥漫的战场,炮火带来的烈焰和浓烟甚至尚未消弭,隔着屏幕我甚至都能闻到火药气息。
莱昂哈德站在肆虐的狂风中,屹立不倒,印着汉莎旗帜的灰黑色披风,随风飘荡,风采奕奕。
他的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排成整齐阵列的汉莎战士。所有人的军装都打理的一丝不苟,荷枪实弹的将武器握在胸前。在数以万计士兵组成的整齐方阵一望无际,每隔一段距离,有一台重型坦克隐没于沙尘中,钢铁巨兽般若隐若现的身影。
我一眼就认出了服役时作战地图上看过无数次的地标建筑
“是……顿沃河定居点?总攻胜利了!敌人的防线被突破了!”
我无比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然而下一秒,我的笑容凝固了。
莱昂哈德身后的大荧幕亮起,播放出的画面,令我内心深处一颤。
画面并不清晰,带着执法记录设备特有的晃动与噪点。
【小心,他的衣服是炸弹!!!】
镜头中是汉莎的开拓者广场,以一句我再熟悉不过的呼喊开始。人群在惊恐地奔逃,一个身穿校服、身形纤细的银发女孩,毅然决然地抱起闪着红光的炸弹背心,逆着人流冲向池塘,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量,把瞄准人群的炸药奋力投向水塘。然而爆炸的火光在半空冲天而起,女孩的身影瞬间被烈火吞噬,血肉横飞……
“……这是……雪莉爱菈的……?”残像令梅丽莎屏息凝神,双手捂嘴,难以言喻。
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我与雪莉爱菈初遇那天,被镇暴督查的记录仪录下的实况!
莱昂哈德早就知道雪莉爱菈的一切。
画面继续,元首身后的大荧幕,定格在了雪莉爱菈倒在血泊中的场景。恐怖袭击的惨像,黑色巨石铸就的汉莎纪念碑,以及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冲击力强烈的场景,似乎在无声控诉着显而易见的暴行!
“我的同胞们。你们刚刚看到的,是几个月前发生在汉莎的一场恐怖袭击暴行。那个年轻的女孩名叫雪莉爱菈,仅仅是一名普通的学生。她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数百名的无辜者。而策划这场袭击的,正是雷德利和他所谓要‘伸张正义’的‘自由之风’叛军。”
莱昂哈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通过无数个信号塔和战前卫星,传遍了饱经战火蹂躏的恶土。
“祖国的叛徒声称为了平等,却对平民挥舞起屠刀。声称为了未来,却对无辜的生命,发射了核弹!”
莱昂哈德说着,面容逐渐愤怒,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对于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汉莎已经做出了回应。我们的共和国无畏队,刚刚已经对叛军的地下指挥总部,进行了一次对等的精确战术核反击。叛徒雷德利和他手中的罪恶工具,已被这次反击彻底埋葬!汉莎有能力,也有决心,将战火烧遍每一寸叛乱的土地……但,这不是我们的目的!”
“罪恶,应当由罪首承担!我明白听到或看到这则信息的人,你们有些人因旧汉莎的不公而被迫反抗,有些人因为雷德利手中的武力而被迫裹挟……但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现在,汉莎给所有人一个选择:站在正义的一边,一同结束这场疯狂!”
“我代表汉莎最高元帅,以及新汉莎执政联盟向所有定居点作出承诺:选择站在结束战争的正义一方的人,过去的立场一律既往不咎!战争结束后,所有定居点都将在新汉莎执政联盟中拥有一席之地,我们将以尊重每一个人的形式,重建我们的家园。汉莎需要的是和平与团结,而不是将枪口对准同胞的叛徒!”
“选择权,在你们每一个人的手上,汉莎不会继续等待……”
随着莱昂哈德的一个手势,成千上万严阵以待的士兵毅然决然的奔赴镜头之外,被硝烟与尘土笼罩的战场。坦克的引擎重新咆哮,炮火再次轰鸣。
直播结束,在屏幕外留下的是一片死寂。
恩威并施的手腕,雪莉爱菈“牺牲”的录像,砸碎了叛军自欺欺人的“正义”。刚刚引爆的核弹,还有无数刚刚在顿沃河战线旗开得胜的战士,更像一柄悬在叛军头顶的重锤。
不知其他看到这段录像的人,内心是何种感想。可以预想到,只要不傻,接下来会有大批本就不坚定的“敌人”弃暗投明。
我的心里百感交集,既有抑制不住的胜利喜悦,又对雪莉爱菈的苦难被公之于众感到莫名的失落,但想到从初次见面以来,这个错误的世界为我们带来的种种磨难,此刻我甚至又有了一丝莫名的复仇快感……
“雪莉爱菈……你……?”
隔着屏幕,雪莉爱菈仿佛心有灵犀的瞬间明白了我的心思。
“……嘿嘿,我没关系的啦。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人家的英勇事迹了。有我这样的一个英雄女朋友,达令也很自豪吧?”
“是啊,雪莉,我为你骄傲。我……为所有人骄傲。”
“快点回来吧,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哦。”雪莉爱菈温柔的笑了。
“嗯。”“嗯!”
我和梅丽莎使劲点点头,宁静的气氛,笼罩着两端所有人。
“结束了……”
吗?
“巅峰迎来虚伪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
一个熟悉又有特点声音,伴随着通话的结束,从车门外侧响起。
手握致命狙击枪的邮差,无声的站立在门外。
我和梅丽莎站起来,走到邮差身边。面对着他琢磨不透的面具。
“刚才谢谢你的相救……‘虔诚的信徒’。你说什么黄昏?”我笑道。
救了我命的邮差,总不可能是敌人吧?
邮差摇摇头:
“我不是信徒……我在提醒你,就算身处巅峰,也请务必小心‘虔诚的信徒’。”
“你是指……”我有些疑惑。
“越是临近灭亡,敌人的反扑可能就越发疯狂,还请不要放松警惕,小心行事。”邮差说。
“这算是,忠告?还是预言?”我问。
“忠告,我不希望它变成预言……再见了,我会继续护送受难的灵魂。朋友,让我们在新避风港再会。”
邮差转过身,迈步远去。
“我还不一定去呢,这场舞台剧结束了,不是吗?”
“你会来的。”邮差肯定的说,也许在面具的背后,是一张谜语人微笑的脸。
“哼,又是预言……”
我颠了颠口袋里的芯片,看着护送医疗运输车走向夕阳的邮差,耸耸肩。
“梅丽莎,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