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
莱昂哈德一马当先,冲进了漆黑的隧道,我和雪莉爱菈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我们身后的战火逐渐消散时,隧道中不同寻常的响动却越发明显。
地下隧道的尽头,是一个随意打开的铁闸门,饱经岁月的痕迹。像某种研究设施的入口。然而内部黑洞洞的,看不到任何守卫的痕迹,只听见沉闷的爆炸和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那并非战斗的声音,可我却说不上来怎么回事。
莱昂哈德举起手势,示意我和雪莉先别动,他去探探虚实。他俯下身迈着老练的步伐,闪电般的冲入地下设施,可是过了片刻,屏息凝神的我和雪莉并没有听见任何打斗的动静。
“杜戈尔……下来吧,情况有些不对。”莱昂哈德在对讲机里道。
我忐忑不安的穿过隧道,俯身钻过那令人压抑的铁闸门,眼前的景象令我永生难忘!
隧道连接着一处高台,高台下豁然开朗,是一个废弃的研究设施。数十台重装机兵的残骸横七竖八的倒在研究设施里,血液与机油混杂在一起。仍有几台正在活动的黑色身躯,正进行着一场诡异的集体“自杀”!
一个重装机兵正在用自己锋利的断臂,不断洞穿胸口的控制舱,即使内部已经血肉模糊,动作也丝毫不见停歇,另一台机甲将机炮炮口强行掰向自己的胸口,然后一通扫射,将自己打成碎片。甚至还有的机甲,正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四肢和胸口,直到把自己彻底解体,仅存的金属肢体掉落地面,指头仍在疯狂抖动……
在研究所的尽头,是身受重伤的望月朔博士,她正摊在地上,背靠着几乎废弃的金属设施,带着恐慌的眼神,喘息不止。
站在她眼前的,是从似乎为了解体而诞生的手术台上,缓缓站起来的叶芙蕾娜!
我本应昏迷的爱人,此刻身穿单薄的白衣,双眼冒着坚定又仇恨的目光。手指在空中轻轻挥动,像音乐家般,指挥着无数叛军机甲,持续进行着这场毁灭盛宴!
超越常理的一幕令我震惊,但无法撼动我和叶芙蕾娜之间的信任。
“叶芙蕾娜!望月——!”我和莱昂哈德毫不在意危险,箭步冲向望月朔,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这位虔诚的恶魔信徒。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全人类进化的未来,哈哈哈……!”
望月朔捂着被机炮重伤,血流不止的创口,疯癫的狂笑着。
我把霰弹枪的喷口对准望月的眉心,不过莱昂哈德伸手阻止了我。
“望月……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祖国叛徒!你……还有克里格,背叛了汉莎,和所有同胞。”
“背叛……多么抽象的一个名词啊……哈哈哈……开枪吧,杀了我,我无所谓。”
望月朔疯狂的目光从莱昂哈德身上逐渐转向我和一言不发的叶芙蕾娜。
“因为……利维坦已无可阻挡,飞升,近在咫尺……咳……咳!”

望月朔说完脖子一歪,摔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所有同胞都会知道你犯下的罪行,汉莎的人民,会对你进行最公正的审判。”
莱昂哈德轻描淡写的说。
我瞬间就明白了莱昂哈德的意思:汉莎遭遇的连番袭击、在议会爆炸的核弹、还有被脏弹攻击的医疗列车……这一切的一切罪行,需要一位叛徒来负责,接受审判。
合情合理,虽然把罪行推到一个人身上“有失偏颇”。但望月朔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这份“偏颇”。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叶芙蕾娜身体一软,从高耸的手术台的飘然倒下,我伸出手,她虚弱的身体顺手倒在了我的怀里。
汗水浸透了叶芙蕾娜的白衣,少女温热身体像沐浴过一样,湿漉漉的又美丽迷人。
“杜戈尔……”
“叶芙蕾娜……”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叶芙蕾娜努力对我挤出一丝微笑,在我怀中犹如刚刚降临的天使,把脸撇向我的胸膛,沉沉睡去。
如释重负的我与雪莉爱菈,瘫倒在地,疲惫,痛苦,欣慰,感激……无数望月朔口中,急需抛弃的东西,涌上心头。
“结束了吧,达令?”
“嗯,我们带叶芙蕾娜回家。”
…………
…………
…………
斯卡蕾特的战机载着我们回到了一片狼藉的车站,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飞上蓝天——虽然窗外有的只是月明星稀。
莱昂哈德打算在原地接应援军,清理战场,最重要的,是万无一失的控制住最危险的望月博士。
至于地下设施里发生了什么……
所有重装机兵,都被无可匹敌的莱昂哈德(和我,还有雪莉爱菈)秋风扫落叶般的击溃了。
苏醒的叶芙蕾娜做出的事,是不可泄露的机密。
期间,执行长官对我和雪莉爱菈说了些什么,意识模糊的我已经懒得去记了,大意是一番鼓励与感谢。最重要的,他对公开雪莉爱菈的英雄事迹表达了歉意。
身为汉莎元首,他的第一要务是减少士兵的伤亡。还有什么比一位牺牲的英雄小姑娘,更能触动敌人脆弱的神经呢?
对此,劫后余生的雪莉爱菈,大方的表示了接受。
至于我,只是开玩笑的回了一句。
“能奖励我一台三蹦子吗?跟你征收的那台一模一样的。”
莱昂哈德笑着摇摇头:“对不起,我只能赔你零件,因为那么好的车,只有你能订制。”
至少,现在我能完全信任整个汉莎的执行长官。
…………
…………
…………
战机在车站旁空地上,无数支起的帐篷附近停下。
灰钢兄弟会的工友们,依然身穿着铅合金防护服,一边注射着消辐宁,一边从爆炸现场挖出一个个面目全非的伤员。
许许多多背负着白色“棺椁”的开拓者铁骑士,不知何时从桥对岸来到了这边,来自新避风港的医疗组,正紧锣密鼓的为遭遇严重辐射,奄奄一息的受害者提供治疗。
在混乱中,我又看到了邮差的身影,他正站在一个即将闭合的白色维生舱前,里面的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梅丽莎!!!”
我冲向维生舱旁。
梅丽莎换上了一套一尘不染的紧身衣,身上的血污和尘土,已被擦的干干净净。但她惨白的面容,看起来已是奄奄一息。
“抱歉,朋友。她承受了过量的辐射……我们已经回天乏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邮差说。
“不过,我似乎有预感,也许飞升之日,已经临近?所以这不会是一次太长的别离。”
“杜戈尔……”
梅丽莎听到我的呼唤,挣扎着睁开眼睛,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回应我。
“……告诉爸爸,我不……后悔。”
“嗯!嗯!”
我伸出手,握住躺在白色水晶棺中冰冷的少女手心。
“……小时候……妈妈会跟我讲战前的童话故事……我最喜欢的故事……是《睡美人》……”
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流着眼泪,越发紧握梅丽莎的小手。
“我能期待……杜戈尔……还有大家。在一个没有战争和伤痛的幸福未来里,把我唤醒吗?”
“我保证,梅丽莎。”
我认真的点点头。梅丽莎勉强用尽她最后的力量,对我释然的一笑,接着在水晶棺中,沉沉睡去……
“我保证……梅丽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