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晴一脸歉意讲完之后，还深深地鞠了个躬。
她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罪魁祸首。
另一名同事也连忙跟上：
「对，虽然我们當下不是故意的，但我们回去之后想想还挺内疚的，觉得我们可能无意间伤到你了……」
第三个同事站出来：「所以就……觉得应该再过来一次，好好跟你道个歉，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男的女的，都是我们的沈哥。」
「对不起啦沈哥，我们不是想冒犯你。」
「真的不好意思，沈哥……我们只是太惊讶了，但绝对不是嫌弃你。」
「沈……姐，我们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们就是嘴贱了一点……」
「真的真的对不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每一句，都听的出来是真心实意。
沈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为了这件事专程杀回来，只为了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心里有一阵阵的酸涩感悄悄地蔓延了开来。
让她突然觉得……怪感动的。
她其实没有怪他们。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是，她承认白天那一阵骚动确实让她很难堪，但她也清楚那是人之常情，任谁看到以前熟悉的同事突然间从男人变女人都没办法镇定的好吧，
更何况连她自己都还没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改变，又如何能苛求别人平常心看待？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啦。」
顾见晴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笑着凑过来，「你不怪我们就好，不过既然来了，我们也不打算装没事啦，沈哥……呃，现在该叫你沈姐吗？好纠结。」
一旁的男同事接口：「不然我们叫你沈美女？」
「沈宝宝？」
「沈小仙女？」
沈彻哭笑不得：「得了得了，别闹了。」
气氛开始慢慢的轻松起来，大家围坐在病床边，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聊起天，只不过这一次，话题全都绕着她打转。
「我说沈姐，你现在……真的很美耶。」
「是那种会让人移不开眼的漂亮……」
「而且看起来好温柔哦，之前都没注意到你原来那么有气质！」
这帮人也真是的，知道好话不用钱就拼了命地一直夸，
殊不知沈彻骤然被这么一股脑地往天上夸，心里那个别扭啊，就像是抓了只毛毛虫往她胳脖上躜似的。
别、别再夸了吧……她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的。
这时顾见晴忽然一肘子碰了碰旁边的顾明修：
「哥，你也说句话呗，来，你说说，沈姐漂不漂亮？」
欸欸欸？？？不是，是你们要来道的歉，咋就干我的事了？
「我……我、我就是老板，我不能……不能对员工评头论足吧，咳咳……」
顾明修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
他当然觉得沈彻漂亮。
漂亮得不得了。
漂亮到他好几次都差点不想当人了。
可他哪敢说啊？
他心虚得要命，只能别开眼。
「总之我们公司……每个员工都有个人特色。」
大家笑翻了，纷纷起哄：
「喂喂喂你这回答太敷衍了吧！」
「不行不行，你今天必须得给个说法！」
顾明修被疯狂追问到满脸尴尬，但他愣是不松口，男人吧，该硬的时后就得要硬。
小张提议给大家，顾总再不说那就准备用刑了吧，更是引来众人的哄笑声。
沈彻听着他们开心的笑声，勉强配合地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笑，但她心里始终就是有根刺。
她轻轻咬了下唇，迟疑地问出心里的疑惑：
「你们……真的不觉得很奇怪吗？不会排斥吗？我是说……我现在这个样子。」
她问得很小心，很怕听到的答案会让眼前这短占的美好瞬间粉碎。
病房里静了一瞬，众人放开压着顾明修的手，接着是一连串让她意想不到的回应：
「奇怪？不会啊！」
「而且沈姐这样感觉比以前还亲近多了欸。」
「现在讲话我们都敢多开玩笑一点了，不然以前叫你沈哥的时候，都超有压迫感……」
「对，那个时候你太酷了，实话说我们都不太敢靠近你。」
沈彻沉默了。
她听着这些话，明明应该对他们能接受现在的自己而感到安心，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却悄悄泛起一股说不清的酸意。
她不禁苦笑，竟然对现在的自己感到吃味了。
这些人，在她还是男性的时候，从没有对她这样称赞过。
没有人说她漂亮、说她好亲近。
也没有人，敢对她说开玩笑的话，更别提会有多喜欢她了。
以前的她，妥妥一个糙汉，黝黑壮实，沉默寡言，看上去是不太好相处，平时话也不多，总是做事比说话多，从来也不知道原来别人眼中的她竟然是不好接近的。
她帮过他们，陪着出过任务，还在危急时救过人，大家对她一直都很敬重。
是，也就只有敬重，没有喜欢。
可现在，头发长了，身份变了，他们的态度也变了，变得更愿意亲近她、靠近她。
他们是为了道歉还是什么别的，才突然转变了态度吗？她也不知道。
她忽然有点分不清，到底是他们变了，还是她变了。
不，是她自己变了。
沈彻垂下眼睫，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她第一次，不再是愤怒地想否认女性化的身体，而是……疑惑地直视自己的内在。
为什么……当我是女性时，大家看起来，比我还是男性时，更开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条细细的裂缝，悄然在她的性别认同上扩展开来。
等一群人热热闹闹离开后，病房才终于安静下来。
顾明修偷偷打量她的表情，果然，又变成一只可怜的哈基喵了，那无辜的模样真的很惹人怜惜。
她静静的没讲话，但他一看就知道。
他知道她又在憋着。
从以前就是这样，所有情绪都往心里吞，装得像个没事人。
但他了解她。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说明她心里很不好受，不知道又是哪件事让她卡住了。
顾明修轻叹了口气，心里那点不明不白的心疼又浮上来了。
他伸出手，抓住她那不知何时握的死紧的拳头，耐心地把她紧握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你这样……会让我想抱抱你。」
沈彻一愣，猛地抬头看他。
顾明修这才反应过来，被自己撂出的话给吓了一跳，卧草，他怎么直接就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
他发誓，他心里想的其实是抱抱那只可怜的哈基喵，真不是阿彻，你们千万别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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