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意见。
在大齐，男医生治疗女患者是需要一些防备的。
哪怕是诊脉，他都需要用一张薄布盖在手腕上，才可以进行诊断。
然而，面前的李玉显然早就熟悉了这套路，且对自己女扮男装早已经适应，完全没有做出什么防备的措施，也没有在手腕上盖布，就直接抬手放在了桌面上。
“许神医如此坦荡，倒是让人敬佩，既然如此，那就请许神医费心了。”
“嗯……”
许平安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用望气和面色，心中就已经有了七八分判断，但还是要亲手诊一下脉，才能够确定。
抬手拿起一个腕枕。
“请世子抬手。”
李玉顺势抬手，许平安将腕枕放在下面，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再次放下手腕。
许平安这才抬手挽袖，三指并拢，缓缓落在了那纤细的手腕上。
触诊的一瞬间，脉搏清晰的顺着指尖抵达，大约用了三秒，确定了右手的脉象后收了回来。
“请世子放上另一只手。”
李玉依言而行，许平安再度压脉，再过三秒，这才收回手，闭目沉思起来。
九阴绝脉。
虽然之前看其他人开的药方，心中就已经有了七八分推断。
加上刚才看她的面相，再看看辉光，已经有了九分把握。
而如今诊脉过后，他已经百分之百的确定。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阴绝脉。
所谓清气上升为阳，浊气下降为阴。
这九阴绝脉，自然是体内浑浊不堪，正常人的穴道，都是分为阴阳两气，走的也是不同的路。
可是眼前这位‘世子’李玉身体里，却只能生出阴气，而无法生阳。
阳气，说白了，就是人的一种活力，一种体内的生机活力。
若是阳气无法从体内产生出来，那么这个人的生命力就会迅速下降。
所谓独阳不生，孤阴不长，阴阳二气需要互相调和，才能够衍生出正常的生机。
可她体内却缺少了阳。
一开始年纪小的时候，还有体内的先天阳气作为地基，就算是体内不生阳，也能勉强维持住生机，可随着时间流逝，先天阳气被消耗一空，最终体内就只剩下的浊阴之气。
这就意味着，她的生机已经断绝。
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镇南王府家大业大，不断给她使用各种天材地宝级别的药物，勉强吊住了这条小命。
既然体内无法生阳，那就从外部强行补阳。
但终究这不是自身体内产出的阳气，转化率十分有限，且每一次转化，对身体都是一种损害。
这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仙丹也难以改变。
别看九转金丹好像有多牛似的，活死人肉白骨，就算是个尸体也能给你救活，但那都是正常的凡人。
像是这种九阴绝脉，那就是天恶地厌，生下来，就是必死的命。
除非是像太上老君那个级别的存在，亲自出手，改她命格，换她体质，她才能活过来。
否则一般的医治办法，已经是完全无效了。
许平安欲言又止。
李玉似乎看的很透彻，轻轻一笑。
“咳咳~许神医不必隐瞒，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也知道几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许平安点了点头。
“世子的病，是绝症，是一种哪怕是修炼的仙人，都难以治疗的绝症，您这个绝症是天生的，后天做的再多，也只是杯水车薪，我的建议是……这些日子，吃些爱吃的，做些喜欢做的，好好体验一下这最后的人生，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原本还抱着一丝丝希望的李玉，眼神中瞬间没有了那一抹光，他低下头，沉默了良久，突然一阵猛咳。
“咳咳咳~”
旁边的小厮急忙拿出手帕，三两下，再挪开手帕的时候，手帕上已经出现了一块暗红色的血迹。
上面斑斑点点，还有一些黑色的渣滓，显然是早已经病入膏肓。
“我……还有多久？”
李玉转过头，看着许平安，那无神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询问。
“好的话，半年，差的话，一个月。”
李玉微微颔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经过刚才那一阵猛咳，现在已经是惨白一片，一点血色都没有，就连嘴唇，都是干瘪昏暗。
“能告诉我……我这是什么病吗？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许平安微微踌躇了一下，转头看向李玉。
“能请世子挥退其他人吗？”
李玉转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赵平之，低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有了什么想法，抬手挥了挥。
“李将军，请院外等候。”
“世子？”
李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赵平之。
他犹豫了一会儿，起身行礼，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这下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李玉还为许平安解释了一下小厮为什么留下。
“他是我的心腹，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嗯，既如此，那我就直说了，世子……额不，长公主，您的病，乃是唯有女子才会患上的一种先天病症。”
“病症初期不显，待先天之气消耗殆尽，就开始有了征兆。”
“初期，只会觉得体疲无力，然后胸腔会有压迫之感，呼吸难继。”
“病到中途，开始发热咳嗽，经常夜中惊醒，阳气难固，阴气滋生。”
“到了后期会觉得每日困倦不已，不喜食，不喜水，只愿躺在床榻，此时咳嗽有血，血中有碎，外伤极难自愈。”
“到了最后阶段，身体会开始加速衰老，不出一个月就如同老妇，皮肤干瘪松弛，不能视物，听力下降，舌无感知，略有动作就会骨骼碎裂，最终衰弱而亡。”
“此病，名为九阴绝脉，乃是唯有女子会得的病症，天下无药可医。”
最开始，当许平安说出‘长公主’三个字的时候，无论是那小厮还是李玉，眼中尽是愕然之色，可随着许平安平静的述说，李玉不知怎的，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只剩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就这么看着许平安侃侃而谈。
而她身旁的侍女，则是早已经泪流满面。
说到此处，许平安站起身来，对李玉躬身一礼。
“还请长公主恕在下道破之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