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山涧时，黎启的布鞋踩碎了最后一颗夜露。背后小师姐的呼吸轻得像片羽毛，他甚至要隔一会儿便侧耳确认——直到凰姬忍无可忍地啄他耳垂。
“小子，你失心疯了？她只是睡了，不是死了，再晃脑袋我就把你头发烧了。”
“主要是小师姐呼吸声轻了好多。”
“人家是顶流武者，而且我看要不了几年就能进踏云境。”凰姬栖在他肩头，被摇头晃脑的黎启烦的够呛，“有时间关心她倒不如想想自己怎么办，东北方十九里，有炊烟。”
黎启怀中的青凰帜泛着温热，旗面金线在曦光中流转如活物，听到凰姬这么说，他不由的有些紧张。
“是追兵的灶火？”黎启拨开沾满晨露的竹叶，远处官道蜿蜒如蛇，隐约可见驿站的青瓦飞檐。
“不，是青阳镇的晨炊。”凰姬突然振翅掠上树梢，金瞳倒映着林间惊起的寒鸦。
黎启哑然失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昨晚开始黎启就发现凰姬驱使鸟群的本事相当精妙——她能通过麻雀知晓溪鱼产卵的方位，也能让画眉鸟数清敌人靴底的泥印。
有这等本领，追兵的行踪几乎是尽收眼底，不用太过担心他们会突然出现。
正午时分，两人在废弃的土地庙歇脚，黎启在凰姬的强烈建议下睡了一觉，现在已经醒来正嚼着行李中的风干肉脯，看凰姬与三只灰雀啾啾对鸣。
忽然间，其中一只麻雀炸开羽毛，撞进凰姬张开的翅膀下瑟瑟发抖。
“东南五里。”凰姬的翅尖的羽毛放开金焰，在麻雀身上灼烧，“七人，弩箭淬了蛇毒，不，现在应该没有五里了。”
随着羽毛被金焰烧掉部分，原本中毒倒地的麻雀再次站起，叽叽喳喳的像是对凰姬表示感谢。
黎启抓起青凰帜就要起身，却被一道金光拦住。旗面流转的凤凰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丝丝金线顺着他的掌心渗入经脉。刹那间，他感觉丹田涌起灼流，原本只是一品武者的内力竟暴涨至顶流境界。
“这便是青凰帜真正的用法。”凰姬落回他肩头，“以我涅槃火为引，它暂时拔高你的境界——以目前的情况只能维持半炷香。”
“那我现在就用掉岂不是浪费了？”
“没关系，把它放下就行，原本就是刚刚的金焰误触了而已，只有执旗才有效果。”
拿着旗子才能得到增强吗？这好像有点不便，毕竟青玄功法里没有以旗作为主武器的。
黎启这么心想，把旗子放在一侧的地上，果然如凰姬所说，瞬间有种内力被抽走的感觉。
林间突然响起弓弦震颤声。黎启迅速捡旗，旋身挥旗，旗面卷起的气浪竟将三支毒箭原路掀回。惨叫声中，他借着暴涨的内力施展青玄山‘云鹤步’——这是原本他练的时候都走不了几步的高级功法，现在足尖点过落叶竟踏出残影。
七个蒙面黑衣人从树冠跃下，为首的剑士长剑嗡鸣——正是昨夜逃脱的天剑门叛徒。
“原来他不跟着我们是去搬救兵了。”
黑衣人根本没有多言，直直向他们冲了过来，黎启他挥旗荡开两柄斩马刀，旗杆与刀刃相撞迸出火星。
“抛弃原来的同伴倒是挺果断。”凰姬冷笑，翅尖金焰点燃左侧敌人的发髻，“小子，当心点，这些人的境界也都在一品之上。”
“我知道。”艰难的躲开横甩过来的九节鞭，黎启再运起玄羽护心法硬吃了闪躲不急的冲拳，借着拳劲后退拉开距离。
他摸出又一筒百花露，不假思索的向前抛去。酒液泼洒的瞬间，凰姬尾羽炸开金焰，爆燃的火云将三人掀翻。
但更多的敌人从后方冲向前，刀光剑影织成密网，彻底围住他们——人数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东南角！”凰姬突然尖啸。黎启本能地翻滚躲避，却见一支穿甲箭擦着耳畔飞过，将报信的灰雀钉死在树干上。箭尾刻着扭曲的蛇形暗纹。
“还有隐藏的敌人？”
黎启心中暗惊，却没注意到自己翻滚到了敌人的刀下。
“小子！”
凰姬惊呼，却来不及阻止已经落下的九环刀，砰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清泉一般的声音。
“师弟的剑法，还是这般绵软呢。”
小师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青玉剑鞘在弹开九环刀后，又压住了三柄淬毒匕首。她发间还沾着草屑，睡眼惺忪得像刚晨练归来，可剑锋流转的寒芒却让空气都结了冰碴。
“小师姐？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五更天就醒了。”她剑尖轻挑，某个偷袭者的裤带应声断裂，“但看师弟背得辛苦，便多赖了会儿。”说话间，‘回风拂柳’十七式展开，剑气如春蚕吐丝，绵密不绝中暗藏杀机——这正是青玄山‘以守为攻’的精髓。
“啊，那先前那些胡话……”黎启耳根发烫，后半句生生咽回喉间。
“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小师弟。”黎启瘫坐在地，看着小师姐的发带在吹入破庙的风中飞扬。她明明还带着三日醉的薄红，青玉剑却又织出漫天星芒——正是青玄山最难练的‘星河十九剑’。
“师弟，旗也借我一试。”小师姐突然伸手抓向青凰帜，黎启还未来得及提醒，旗子就被她拿走。
然而，原先在表面燃烧的金焰却缓缓熄灭，青凰帜仿佛失去了生命，金色的纹理开始变得湛蓝。
小师姐指尖摩挲旗面黯淡的金线，忽然轻笑一声：“看来这旗子也是个以貌取人的。”剑尖一挑将旗帜抛回黎启怀中，转身时马尾扫过他鼻尖，语气中不难听出正在赌气。
凰姬落在她肩头，尾羽轻扫过她手腕：“凡人的经脉未经涅槃火淬炼，即便用的是青玄功法，也无法驾驭旗帜。”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黎启注意到，暗处有个黑衣人正死死盯着这一幕，正是那个刚刚射出暗箭之人。
"玄阴体......"黑衣人喃喃自语，眼中闪过狂喜，"能浇灭凤凰金焰，不会有错......教主定然......"
他捏碎腰间竹筒，黑雾中窜出只通体漆黑的信蜂。小师姐剑光如电，精准利用青玄剑气削断信蜂翅膀，然原本距离就远的黑衣人趁机放出血雾遁走。
余下的追兵见势不妙，认识到了实力的差距，纷纷使出自己跑路的看家本领。
片刻之后，原本热闹的土地庙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战斗力不怎么样，逃跑技术倒是一流。”黎启皱眉，对这些人的行径当地不屑。
“那是自然，小师弟，师尊也说过，青玄功法遇强则强，但遇到打不过的，逃跑还是最实用的一招。”
黎启依然靠坐在墙边，看着小师姐随手解开束发整理乱发。阳光穿过破庙的窗户在她睫毛上跳跃，昨夜那个醉酒酣睡的少女，此刻锋芒毕露得令人心悸。
“接下来，师弟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
青阳县的钟声自山脚传来。黎启走出破庙望向官道尽头，没注意身后凰姬金瞳中闪过一丝忧虑。
暮色中，青凰帜无风自动，旗面凤凰的眼眸突然渗出一点幽蓝。凰姬猛地张开翅膀，金焰将异象吞噬殆尽，却在黎启手背留下道冰晶般的灼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