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沫沫的心跳依旧很快，但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纸扎人的行为模式。
从纸扎人进入房间开始，它的行动路线毫无章法，却又好像被什么牵引着。
她记得纸扎人刚进屋时，在屋子中央停留了片刻，当时周围并没有明显的动静引起它的注意。
可随后，当林依玖因为恐惧而不自觉颤抖时，纸扎人的动作明显有了变化，开始朝着床的方向缓慢移动。
顾沫沫一下子联想到了她的“难忘的眼眸”。
为了了解情绪的传递，她特地寻找过有关记载的古籍。
其中有一部分内容就记载着，一些邪物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生物内心的恐惧。
恐惧所产生的特殊气场就像信号源，指引着它们找到目标。
纸扎人怪异的行动轨迹，对恐惧情绪波动时做出的反应。
让顾沫沫大胆猜测，这个纸扎人正是以恐惧情绪作为锁定猎物的关键因素。
而她的情绪早在猜测之后快速平静，反观林依玖还处于震惊和恐惧之中。
毕竟在林依玖所预知的未来中，纸扎人不应该攻击低处的。
“看来得离开床底了。”
林依玖咬着牙，准备离开床底搏命，来寻求一线生机之际。
不料，顾沫沫将她拉了回来。
落入怀抱之中，无法动弹的林依玖先是一愣，随即看向顾沫沫的眼神中充满恼怒。
可看到顾沫沫透露着关切的翠色眼眸，她又不得不将快到口头的质问给咽回去。
激烈的情绪像是遇到一洼清水，被熄灭了。
顾沫沫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快装晕，信我。”这是林依玖从顾沫沫口型中得到的信息。
“信我”这简单的两个字，却激起林依玖不好的回忆。
风从通道外吹来，是多么冰冷。而通道尽头照射进来的光线，是那么令人向往。
“只要离开这个通道，就能逃离组织了。”她奋力向着通往光明的出口奔去。
一个面目模糊的人突然出现堵住了出口的光线，他的身旁还带着一个黑袍人，是林依玖的同伴。
“为什么！”林依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同伴低头地喃喃道：“对不起。”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没有变化，还是太容易信任别人了。”
那个人嘴上说着无情的话，伸手绘制出一道铭文，将其打入林依玖的体内。
“分明就差一点了。”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林依玖努力向出口伸出手，最后还是倒在了昏暗的通道里面。
脱离回忆，林依玖再次对上了那双担忧的目光，仿佛在关心她的安危。
她不禁感慨，何曾几时，自己都忘记这世上还会有担心他人安危的傻瓜。
一想到在旧时代她因为灾害而失去家人，好不容易从休眠中被唤醒，又因为组织而失去了同伴，竟然在冥土里找了自己渴望的光明。
“可能我也是个改不了的傻瓜。”林依玖遵从内心，立刻用本命将她的四感统统封闭，心安理得地选择依靠这个小小的温暖的怀抱。
而在顾沫沫眼中，林依玖头一歪，像是昏死过去。
她不禁小声嘀咕：“晕得这么快，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会以为我拥有‘怀中抱妹杀’绝技。”
其实顾沫沫也不肯定林依玖的装晕能不能遏制恐惧情绪的散发。
要是不能的话，顾沫沫就得考虑将林依玖敲晕了。
随着林依玖的装晕，纸扎人就像失去了目标，裸露的眼球焦急地转动着，对准床板的枪口缓慢的放下了。
虽然一时半会纸扎人并没有离开的意向，但无异验证了顾沫沫的猜测是正确的，接下来只需耐心地等待恐惧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变成了浓稠的胶水，缓慢而沉重地流淌着，每一秒对顾沫沫来说，像是一年那么漫长。
僵持许久仍未找到目标，纸扎人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
它停顿片刻，整个身体像是生锈的机械，迟缓而艰难地缓缓转身，双脚拖拽着地面，扬起一小片灰尘，朝着屋外走去。
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仿佛是解脱的信号。
不过顾沫沫不敢轻易放松警惕，生怕纸扎人杀了个回马枪。
就这样她们静静地趴在床底，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再也听不到纸扎人的脚步声，周围陷入一片死寂，才稍稍松了口气。
又僵持了好一会儿，顾沫沫小心翼翼地松开抱着林依玖的手，离开床底确定纸扎人真的彻底离开了。
“看来那个危险的家伙终于离开了。”顾沫沫紧绷的神经这才终于松懈下来。
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瘫软地靠在墙上，全然不顾形象地喊道，“依玖，快点扶一下我，腿不听使唤了。”
因未曾封闭触感，在感受到顾沫沫的动作后，林依玖也随之解除了对四感的封闭，而后缓缓爬出床底。
听到顾沫沫的叫唤，林依玖没有言语，只是默默上前，以公主抱的姿势轻轻托起顾沫沫，动作轻柔地将她安放在床板之上。
林依玖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那个纸扎人的目标其实是被恐惧笼罩的我，你刚才要是让我离开床底，你自己也能安然无恙的。”
顾沫沫不禁好笑地看着她，反问道：“你是想说，我就该抛弃才认识不久的合作伙伴，只为保住自己的性命？”
难道不是这样吗？在林依玖过往的认知里，人性向来如此自私。
在生死抉择面前，人们往往只会考虑自己。
林依玖还未来得及回应，顾沫沫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依玖，你知道吗，曾经也有人向我提过类似的建议。”
她仰起头，怀念地说道：“她泪流满面地跟我说，她觉得自己是个灾星。
只要她在我身边，就会让我的家庭支离破碎，所以我应该把她赶走，这样才能保全我的家庭。”
顾沫沫的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接着说：“可在我眼里，哪有什么灾星，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比我年长，却有着悲惨境遇的女孩。
于是，我选择接纳她、帮助她。而现在，她已经成为我最亲爱的姐姐。”
顾沫沫顿了顿，目光真挚地看向林依玖，一字一句道：“我看到了她的困境，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且从不为此感到后悔。”
顾沫沫的这番话，看似只是平常的叙述，语气中满是温馨。
但在这温和表象之下，却深深潜藏着她坚定不移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