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地方住，对吧？”
佐藤千夏瞥了他一眼，语气都带上一丝威胁的味道，“与其让你到处乱跑传谣，不如我看着你，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
元司愣在原地。
搬进教授家？这事听起来太离谱了。
“我……我得考虑一下。”他试探着说。
“考虑？”佐藤挑眉，嘴角微微上扬，嘲讽意味明显。
“你不是说租房的地方要搬出去？还是说，你宁愿睡大街也不想让我‘管’着你？” 她明明给了一个不错的、接近自己的机会。
佐藤千夏几乎下意识地认为元司只是在欲擒故纵。
她顿了顿，冷冷盯着他，“我不能让这事影响到我，你明白吗。”
“元、司、同、学？”
元司咽了口唾沫。
这公寓离学校不远，佐藤教授也不要自己的租金，拒绝简直是自找麻烦。
他低声嘀咕，“但我不会乱说的，真的。”
佐藤教授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收拾讲义，背影僵硬得像在压抑什么。
“行吧，谢谢教授……”
元司挠了挠头，试探着打破沉默，“我搬过去，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佐藤千夏的手顿了一下，头也没回，“你最好说到做到。”
元司“嗯”了一声，逃也似的出了教室。
身后，佐藤转过身目送着他离去，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教室的门敞开，雨声填满了房间，却关不住这场荒唐。
……
元司回到那间墙纸泛黄的出租屋。
刚进门，手机就震了一下——房东的消息：“尽快搬走。”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回了句“知道了”，然后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看了几秒。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犹豫不前了。
将几件旧衣服收进行李箱，再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私产：旧书，放进纸箱用塑料封好。
背起包，推开门，元司走进了雨里。
涉谷区不算远，但对他来说，那扇门像是走进另一个世界。
站在陌生又熟悉的房门前，元司心中感慨。
门开了，那种疏离感更加强烈。
身后是淅淅沥沥的雨，隔着廊道，遮蔽了黄昏的日光，黯淡无垠。
佐藤千夏站在门口，身着柔软的米色羊绒家居服，与学校里那身一丝不苟的职业装判若两人。
元司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雨渍的牛仔裤。
两人之间的差距，比校园里还要鲜明得多。
她扫了眼简陋的行李，目光落到元司怀里抱着的纸箱，“就这些东西？”
元司点点头，有些局促，“真的十分感谢佐藤教授的收留，正好房东把我赶出来了。”
来之前他提前给佐藤千夏发了消息，正好收到了佐藤教授发来的讯息。
LINE的好友申请。
还好佐藤千夏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表现得厌恶，毕竟自己表现得不情愿没想到下午就搬过来了。
佐藤一副早已预料的表情，毕竟自己“热情”相邀，谁会不上赶着来呢。
“客房在走廊尽头右边。”
她转身往里走，声音冷淡，“生活规则我写在纸上贴在冰箱上了。”
元司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走进公寓，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但这次是完全清醒的状态。
地板干净得反光，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清洁剂味。
早上没有仔细观察，公寓比他想象中要简约，宽敞的客厅墙壁一个长书架占据了整面墙，上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专业书籍和文学作品。
他瞥了眼角落，垃圾桶里塞着一堆外卖盒的塑料袋，边缘露出半张便利店便当的标签。
他没吭声。
客房比他之前的出租屋要大得多，简单却干净整洁。
“洗手间在走廊中间，厨房你已经看到了。”佐藤教授冷淡地说，“我上午在学校，晚上通常在家工作，尽量不要打扰我。”
“你要出入也要跟我错开时间，而且要注意影响。”
“我明白。”
元司点头，努力展现出礼貌而不卑不亢的姿态，“有什么家务活需要我帮忙的吗？”
佐藤千夏停顿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这个问题。
“你会做家务？”
“嗯，一个人住久了，基本都会。”
“那厨房卫生和每周大扫除归你。”
不知道为什么佐藤教授的语气又生硬了些，她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们轮流做饭，如果你会的话。”
“没问题。”元司点头，心想这比他预想的要好。
佐藤没再说话，转身回了主卧，门关得干脆。
等元司收拾好行李，外面的细雨还未停下，天却彻底黑了。
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到厨房，想做点什么报答一下。
无论怎么说佐藤教授也是他的恩人，今天就先由他做饭表示答谢吧。
刚走进厨房，元司就看见了双开门冰箱上的便条。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规则：不准带外人来访、保持安静、公共区域保持整洁、洗澡时间不超过15分钟——
……元司苦笑着摇摇头。
他扫了一眼，打开冰箱门——里面只有几瓶啤酒、一袋速冻饺子和半盒过期的牛奶。
他愣了一下，盯着那袋饺子看了几秒。
这是个会做饭的人该有的冰箱？
犹豫片刻，他敲响了佐藤千夏的房门。
“佐藤教授，我可以出去买点食材吗？”
“随便。”门里传来一声含糊的回应。
元司跑了趟就近的便利店，回来后在厨房忙活起来。
切菜声和油锅的滋滋声打破了公寓的安静。
不一会儿，主卧房门开了。
佐藤走出来，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书。
“你在干什么？”
“做晚饭啊。”
元司翻炒着牛肉，“简单的牛肉盖饭，马上就好。”
佐藤皱了皱眉，她压根不信元司会做饭。
这哪里是心思浮躁的人能做到的。
她靠着门框，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书，眼角余光瞟着他忙碌的身影。
“我以为你只会泡杯面。”她终于开口。
两碗饭装好，佐藤送到了餐桌，“一个人住，总得学点。您平时不做饭吗？”
“会，没时间。”
佐藤接过碗，语气平淡，“我更习惯外卖或者食堂。”
“那您说的轮流做饭？”
元司脱口而出，见佐藤教授表情不自然，又赶紧补了句，“我没别的意思。”
佐藤千夏哼了一声，语气硬邦邦的，“我会做。”
“……先不说这个了，请你品尝一下，合不合你的口味。”元司理智地转移话题。
两人入座餐桌，气氛意外地不那么尴尬。
看着喷香的饭碗，佐藤明显有些迟疑，夹了一口送进嘴里。
镜片后的细长眉眼微微亮起，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一点。
“嗯……”
她咽下去，“一般。”
“不过算了，以后饭你来做。”
“我的水平有限。”元司没有察觉到她表情的细节，还以为是不满意自己的厨艺，“你不喜欢这个的话，明天我可以做其他菜式。”
饭菜的雾气染在佐藤千夏的眼镜镜片上，她索性取了下来，语气随意道：“没关系，反正只是填饱肚子。”
过了一小会儿。
“能给我再来一碗吗？”
佐藤千夏看向元司，语气平静且自然。
元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还有一些。”
等元司再端来一碗，佐藤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吃，动作比刚才迅速得多。
秀发晃动之际，隐约可以看见红润的耳尖。
元司的目光扫到她手边的书本，封面上的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读过很多遍。
他指了指书，“这是什么？”
“《雾隐记》。”佐藤瞥了他一眼，“中短篇小说，斋藤清志的新作。”
元司点点头，看向书本的眼神李带着一丝好奇。
踌躇片刻，她放下碗筷，不自然地擦了擦嘴。
“你要是想看，可以拿去。”
见元司惊喜地看向她，佐藤千夏眼神撇向别处。
“里面有我的注解，就当做饭的奖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