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走出谷仓的当下，老瑞克村长已经焦急地在围栏外等候了。
“蕾娜大人，沃德先生，情况如何了？”
“请村长先生放心，目前病人们都已经被初步治愈了！目前还需要卧床观察。”
“噢噢，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虽然我的遣词用句没有把话说死，但是老瑞克村长还是露出了颇为兴奋的表情。
“不过，村长先生，还有事要拜托你。”
“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那请你尽量收集村里可以装水的容器，带到这里来。”
“啊？这？好吧？”
老瑞克村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转头回去动员起村民来。
不一会儿，两口大水缸连带着一堆锅碗瓢盆就被摆放在了晒谷场平地上。
此时老瑞克村长的身后，已经聚拢了不少围观的村民，村民们时不时用打探的眼神看过来，我明白他们也想知道蕾娜这位来自于王都教会的圣女会给病人们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蕾娜大人，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给你们表演一个小小的神迹罢了。”
我替蕾娜发言，再回头看了看因为过度使用信仰魔法，脸色有些发白的蕾娜。蕾娜点了点头，缓步走向前，双手握拳作祈祷状。
“光明女神啊……”
随着蕾娜的祷言，我悄悄地发动了光魔法和水魔法。
只见数道光环从在蕾娜身边环耀，汇聚成一道光晕在半空中炸开，清冽的雨水随着刺眼的光芒落下，数个呼吸之间，所有的容器已然被盛满。
“这，这是？”
老瑞克村长瞪大着眼睛，有几个胆大的村民更是凑近了过来看着容器里的液体。
“这是圣水，不过是稀释了很多倍的圣水——直接喝是没有任何效果了，别尝试了。”
听闻，正打算用手舀水喝的村民悻悻地退了回去。
大家把这些圣水带回家里去，用圣水把家里的家具都擦拭一遍，然后洒水冲刷地面，务必要做到家里、屋前屋后的各个角落都估计到。这将帮助你们——隔离来自于病魔的诅咒。
嗯，第一次装模作样地扯着神明的大旗说大话，还是让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可是……您不是说这是稀释过的圣水吗？这真的有用吗？咱们虽然没啥文化，可您也不能骗咱们啊。”
一些村民发出了质疑，不过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轮到托儿上场了。
“臭小子！胆子大了啊！竟敢不听大人的话了！”
一道怒骂声自谷仓之中传出。
“老哥？！你醒啦！”
一位年轻的村民颇为兴奋的喊道，他的声音引来了更多道来自于谷仓内的喊声。
“是蕾娜大人拯救了我们！”
“替我给我家的婆娘传话！等我完全好了就回家！”
“都听两位大人的话！他们不会害我们的！”
“你们真的没事了吗！”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圣女大人！”
“咳，呵呵，请不要跪！现在先按照要求做，好吗？”
“是！是的！”
蕾娜见此也开口说话了，她强忍着内心的疲惫，亲自走向装满水的锅碗瓢盆，示意村民们排队来领回自己的器皿。她有时会对情绪激动的村民说些勉励的话语，但更多时候只是微笑着向村民们点头致意。等到所有的村民都离开，她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快要累到站不稳了。
我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呼……沃德先生，这样就结束了吧？”
“嗯，今天辛苦你了，去休息一下吧。”
“好……我回马车里睡会儿，晚餐时间再叫醒我……”
……
……
……
我把蕾娜安置好后，又交代了车夫和老瑞克村长几句，这才返回谷仓。
此时应该已经过了午后5时，太阳已经西斜，谷仓里也变得昏暗不少。
所有的病人都已经躺回了自己的干草床上休息，莫蒂神父在小瑞克的陪同下靠在一根柱子旁，影子遮住了他半边有些苍老的脸庞，看着有些可怕。
“沃德先生，您是发现了一些什么吗？”
我用魔法装模作样的把戏虽然能唬住村民，但肯定瞒不过神职人员的眼睛。蕾娜和我比较熟，也信任我，所以配合我的演出，但这位莫蒂神父我是第一天见，还不是很能摸得清他的底细。
“生活在脏乱差环境中的人更容易得病，这一点想必莫蒂神父也是知道的吧？”
我直接拉过一条长凳坐到莫蒂神父对面，直视他的眼睛说道。
“嗯，这一点确实在不少典籍中有所记载。”
莫蒂神父没有回避我的视线，而是直接看了回来。
“而这就是你要演出那场戏，就是想利用村民对光明女生的敬爱，鼓动他们去清理自己房屋的原因？沃德先生是认为，造成这次奇怪疾病的根源，就那些在污秽之中吗？”
“……我不完全确定，但是生活环境干净一点，总是没错的不是吗？”
我没有立刻对莫蒂神父进行解释，而是开始斟酌如何更好地回复这个问题。莫蒂神父倒也不着急，移开集中在我身上的视线，静静地等待。
在很多情况下，迷信的行为背后包含着一种经验主义的思想。就比如教职人员用餐前要经过圣水的洗礼这一条，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可能尚没有病菌的概念和卫生学的相关知识，但会根据经验总结出病从口入这个道理，进而总结出饭前要洗手这个在前世蓝星人尽皆知的生活习惯。
只是这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生活经验一旦上升到宗教层面，很容易变成一种死板的教条并且夸大这种行为在某些方面的作用，反而容易偏离其原本的意义。而考虑到宗教多半都有排他性，很难有人会去主动深究某些迷信行为背后蕴含的的道理——要么基于不同信仰的立场全盘否定，要么就因为“亵渎”行为被打成异端。
我现在最烦恼的问题就是，【鉴识眼】可以事无巨细地告知我任何需要探查得到的信息，但我却没有办法很好地用他人理解的方式告诉他们。不夸张地说，就算是已经和我相识10年的娜塔莎，到了蓝星高中生级别层次的理科知识就很难再听懂我的解释。目前也就只有洛可可那位思维跳脱的天才好兄弟才能与我好好掰扯掰扯。
“沃德先生不必有所顾虑，既然蕾娜大人愿意相信您，我也会遵从蕾娜大人的意愿。更何况——”
莫蒂神父抬手指了指我胸前的圣乔治徽章。
“您是得到了教会认可的圣人，我自然不会对您产生质疑。”
唉，我佩戴徽章只是为了行事方便而已啊……
“圣人什么的谬赞了。那我就直说了吧，我确实对蕾娜诊疗的第一位患者的病症有所了解。那是一种寄宿在动物身上的病原体——嗯，你把它理解为邪祟啊、异物啊啥的也无所谓。这个病原体会被接触到动物的虫子们携带到体内，然后当这些虫子咬到人之后，病原体就会转移到人的身上，使人发病。”
莫蒂神父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是想问你管这叫有所了解？
“那个，沃德先生，我有一个疑问。”
一旁听着的小瑞克插嘴道。
“我虽然不是很听得懂什么病原体啊什么的，可是现在是冬天欸，并没有什么动物啊虫子啊活动啊？”
“你说得对，这就是我刚才说不是很确定的原因。”
我向小瑞克赞许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病人的症状与我所了解的那种疾病有些许区别，我并不确定这是因为这是一种类似但有所不同的疾病，还是——”
“还是这些可怜的村民们实际上患上了两种疾病。嗯，我倾向于后者，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停止施展【治愈】后病人病情会迅速反复，因为我只缓解了其中一种病症。能力不足，真是惭愧啊……”
莫蒂神父接过了我的话，一开始他似乎因为有所发现般眼睛泛着光，但很快又因为自作自艾地垂下了头，小瑞克赶紧安慰起来。
“事情还没有确定呢，莫蒂神父。也有可能是病人虽然被【治愈】了，但是身体的抵抗力还没有恢复，又立刻被凶猛的病菌给再次感染也说不定。哎，不过这不是现在最紧要的工作。”
“那沃德先生打算做什么，我们如何配合？”
“我所说的那种疾病，是不会通过人与人传染的。可是既然可能存在两种疾病，我现在就必须弄明白疾病的传染性，以指定下一步的防疫措施。”
我看向莫蒂神父身边的小瑞克。
“所以，小瑞克先生，您的回答非常重要。”
“我，我吗？”
小瑞克显得有些紧张。
“没错，据老瑞克村长所说，您是自始至终跟着莫蒂神父照顾病人的人。”
“嗯，确实如此。”
莫蒂神父是神职人员，他身上有加护，但他照顾病人就应接不暇了，这加护肯定无法顾及到小瑞克。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患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