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妮娜)
王都执行鸽子扑杀令足足三天,不得不说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的。然而病毒传播这种事情并不是掐灭了源头就能杜绝的,王都的疫情还是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扩散开来。
最初,是几位在市场工作的劳工突发身体不适,因为勇者哈鲁托已经提醒了王城方面必须切实留意这方面的情况,政务厅在收到报告后立刻派遣了教会神官前往,于是安提库里王乐观地判断情况还算可控。
随后,疫情迅速蔓延到市民阶层之中,这些病人轻则脑袋发热身体不适,重则出现了急性呼吸衰竭的症状,全王都拥有治愈能力的神官尽数出动,在圣女敏特的统筹调度下暂时没有造成人员死亡。
此时,嗅觉敏锐地王都贵族们已经发现情况不对,开始花重金雇佣神官为自己私人服务,并大肆收购市面上的治疗药剂。安提库里王狠狠地敲打了这些贵族一顿,并发布了第二条国王敕令,所有的治疗人员和药品由政务厅统一调度,任何人不得插手。
然而,拥有治愈能力的神官说少不少,但绝对算不上多。随着疫情规模进一步扩散,生活条件最差的平民区彻底沦陷,已经没有办法及时派出足够的人手前去治疗。
同时,教会方面也对安提库里王的做法提出了质疑。大部分掌握治愈之力的神官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他们平时在教会养尊处优,在收取了不低的诊金(对外说法是捐献)后才会进行施法。如今情况特殊,政务厅方面雇佣他们为市民们治疗也就算了,好歹能够为教会收获名声,但要他们“屈尊”去为那些榨不出油水的穷人们治疗,他们是肯定不会乐意的。而且他们的理由也很正当,每天为市民们治疗已经消耗了相当大的魔力,不可能再有余力接纳更多的病人。
为此,圣女敏特冲进了大主教的办公室大闹了一番。没人知晓期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敏特离开时把所有见习圣女候补和候补的候补都带走了。
最后,贵族区也发现了有人感染,更加加剧了医疗资源紧张的矛盾。贵族和商人中已经开始有人计划逃离王都,发现苗头的安提库里王发布第三条敕令,全城戒严,非必要不允许外出。同时王都全体骑士团开始行动,接管城防,所有人都在疫情告一段落之前都不准出入王都。贵族、富商们纷纷表示将会在伟大的安提库里王的领导下坚持抗疫,共渡难关。
这就是这一周以来王都发生的事件简报。
……
……
……
客厅里,妮娜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发呆。
自王都疫情扩散以来,街道上就鲜少人迹,除了巡逻的卫兵和行色匆匆的神官,也就只有那些收入不稳定的冒险者,愿意冒着风险出门去承担配送生活物资的委托了。
自然,魔法学院也停课了,与安娜和罗莎蕾她们的茶话会也停止了,妮娜已经因为无事可做而陷入了一丝丝烦躁之中。
娜塔莎、洛可可,辛西娅、薇薇安——呃,最后一个可能不怎么能算,家里大人们在这次疫情中都有在努力,妮娜真的也很想做些什么,但她心里也明白,这种时候自己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不要捣乱。
妮娜有点想自己那出发去第一线的师傅了。据雪菲姊姊说,沃德在处理完伊达尔村的事情后,开始协同圣女候补蕾娜追踪那个带来病毒鸽子商队的行动轨迹,在不少城镇都受到了不少阻力,直到最近王都派出的令使携带国王颁布的许可证到达,情况才好转了不少。
“师傅的脾气其实并不好,真希望他不要因为那些事情忍不住动手打人呢。”
叮铃铃——
有人回来了!妮娜赶紧跑去玄关迎接。
娜塔莎和洛可可难得同时结伴回家,她们互相向对方身上喷洒了高度酒精消毒,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外临时增设的衣架上,这才摘下口罩走进屋内。
口罩是洛可可根据沃德的要求亲手制作的,外观简约时尚而且具有相当好的防护效果,只是所用到的炼金材料价格不菲,无法大规模进行制作。目前王都的卫兵等户外工作人员所佩戴的是经过改良的简化版本,同时,炼金术士总部也是除了冒险者公会之外,王都唯二还在正常运营的组织。
至于另一个是什么?不是教会,也不是商人公会,而是盗贼公会。越到这种时候情报工作便越是重要,盗贼公会直接被安提库里王雇佣,协助政务厅收集全城的情报。盗贼公会会长以下全体动员,甚至连只是挂名在盗贼公会下的怪盗薇薇安也被要求出动。
“娜塔莎姐姐,洛可可姐姐,你们回来啦?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新情况嘛,还真有。”
娜塔莎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又给洛可可倒了一杯。
“今天安提库里王召集了所有重臣、勇者、教会、商人公会、炼金术士等代表开会,会上提出,必须在这段时间内,采用切实方案,最终且不可逆地解决这次事件。”
“欸,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国王陛下已经快要顶不住下面的压力了~”
洛可可替娜塔莎给妮娜解释道。
“以王都居民的平均物资储备计算,我本以为不出三天就会有人开始闹事~没想到市民们居然坚持隔离了一个多星期都不出乱子,这已经远远超出所有人的计算了~”
“可是,如今毫无预兆地要大家提出解决方案,这位国王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大家是过上了和平日子,忘了以前吃过的苦了吗?”
娜塔莎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哎呀,时代变了嘛~现在不心急也没有办法啊~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出现暴动的~你不会觉得王都的卫兵和守门的骑士团什么情况都没有吧?骑士和卫兵也深受这次疫情所害,还剩下多少健康的人不好说,但起码是顶不住居民暴动的~”
“这些情况你都是从哪里得知的?”
“嘿嘿~秘密~”
“你啊……”
娜塔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她作为高阶冒险者,目前正在配合冒险者公会做好统筹调度工作,其他团体的具体情况她不清楚,但她是知道那些执行物资输送委托的冒险者大多都已经得病,长期在户外的卫兵和骑士团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嘿嘿,我还知道另一个秘密哦~”
“少卖关子了,直接说啦!”
“据说,勇者和圣女已经拿出了一个方案,等到各方面妥协并且做好准备工作,嘻嘻~”
洛可可笑了笑。
“大的就要来了哦!”
……
……
……
(side:敏特)
敏特这段时间也很烦恼。
在进过哈鲁托的科普,以及现实的亲身体会之后,敏特对疫情带来的危害已经深信不疑。沃德提供的靶向治疗魔法也经过验证十分有效,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推广出去。那些拥有治愈之力的神官对这种“毫无信仰心”的魔法嗤之以鼻,更是把微生物的存在和作用视为一种异端。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背后的道理,但是实际验证过好用、实用、爱用不就好了?”
“敏特大人?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不用在意,请下一位病人进来。”
敏特看着走出临时棚舍的白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医疗压力越来越大的当下,教会还是固执己见不愿意采用新的治疗魔法,为此敏特冲进了大主教的办公室把他揍哦不训斥了一顿,把所有的见习圣女候补都带走了。美其名曰圣女亲自带着这些年轻的后辈修行,实际上就是敏特希望找一些有基础且还没被教会思想束缚的圣职者,亲自教导她们使用靶向治疗魔法。
只是疫情扩散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敏特只能在指导圣女候补们死记硬背下魔法咒语后,赶鸭子上架般带着她们前往平民区边缘支起了一个治疗营地,为所有人提供免费的治疗,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敏特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有不少年龄大一些的见习圣女候补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们自小在教会长大,习惯了教会那套接受称颂(捐赠)、授予祝福的行为模式,自然对自己不走寻常路的公益行为感到不适应。
只是视野狭隘,闭门造车的话,又如何能背负得起圣女这个名号呢?
敏特心里已经对这些后辈们有了模糊的评价。
敏特团队治疗的对象主要为普通城市居民、收入不稳定的工人、没有多少经济能力的穷人和那些被当做一次性用品的贵族仆从。尤其是最后一批人,敏特都是亲自进行治疗的。
生活在王都的贵族只是宅邸大了点,囤积的生活物资不比普通人多多少,甚至比起普通居民有更多的娱乐与享受需求。在国王下令不允许随便外出后,这些贵族的仆从就被推出去承担跑腿任务,想当然耳,在出门之后,那些仆从就不会再被允许回到宅邸之中,对人身关系依附在贵族之下的人来说,被主人抛弃相当于未来之路断绝,很难再有机会寻得谋生的工作。
为此敏特才会亲自治疗他们,为的就是让他们还有机会重回贵族家工作的机会,有当代圣女认证,谁还敢再对他们指指点点?没有人会对名声过不去。
“敏特,我回来了。”
“哈鲁托!”
开了一天一夜会议的哈鲁托面露疲色,敏特赶紧起身扶他坐下。
“情况如何了?”
“王城方面自然没有问题,至于教会那边,他们已经不敢有任何异议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现在?我猜刚回来诶,拜托饶了我吧~”
“少来,当初是谁天天吹嘘自己可以和任何人打上一整天的?才一天没睡就虚了?”
“行行行,真是怕了你了。”
哈鲁托用力拍了拍脸颊,再次站起身来。
“我只是觉得,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怎么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要什么仪式感?有效果不就好了?”
“这种实用主义的观念到底是从何而来啊……”
“还不是你和你那老大哥教的~”
拌完嘴,勇者哈鲁托拔出自己圣剑,圣女敏特也召唤出了自己的神圣锡杖,一同走出棚外。
很快,王都上空就传来了一道亚撒西的声音。
[我是勇者哈鲁托,王都的人们啊,光明女神的信徒来拯救你们了!]
随后,是一道坚毅而温柔的女声。
[饱受病痛折磨的羔羊啊,光明女神知晓尔等的苦楚,请与我一同祈祷——女神在上,赐尔福泽,祛恶救灾,成就良善……]
“女神在上!赐尔福泽!”
“祛恶救灾!成就良善!”
受到感召,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默念天上传来的箴言,一些虔诚的信徒,更是双膝下跪,为女神奉上最为真挚的祈祷。
随着人们一次次地咏唱,他们身上逐渐散发出一颗颗金色的光耀粒子,往这场仪式的中央汇聚而去。
平民区边缘,一处被人为扩散出的空地上,敏特正在感受着这份来自全城人们的信仰之力。
“伟大的光明女神啊,造成苦痛的乃是名为哈扎克的致命因子……”
如果可以的话,敏特并不想进行这次仪式,更不想把沃德刻意把光明女神信仰排除的吟诵词重新冠上女神的名义,但是她明白,当下最重要的是彻底决绝王都的疫情隐患,相性沃德会理解她的苦衷。
“阿兹夫莱瑞特威!”
一道霞光笼罩了王都库兰泽德,即便是在大白天,这道光芒也清晰可见,照亮了王都所有的阴暗角落。
随即是一道清晰可闻却又听不清歌词的空灵的女声,一道巨大的魔法阵浮现在半空之中,拿到魔法阵透明又反光,复杂的纹路如镜片一般投影着王都的点滴事物。
随后,又是光芒,一道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化作点点雨滴,泼洒在了王都万事万物之上,那些给生灵们带来痛苦的哈扎克病毒,也在随之烟消云散。
……
……
……
王都不远处,感受到了强大力量的沃德,不禁眯眼看向了王都反向。
“真是的,搞得这么夸张。”
沃德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事态都要压制不足了,却有人机械降神一般把危机瞬间解决了,这个世界还是真是不讲道理啊……”
“不过呢,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好像是这样。”
“真是人们面对危机没有放弃,而是努力去抗争,才会得到神明的帮助。”
“哈哈哈,这还像是奥〇曼里面的台词啊,不过用在这里,恰如其分吧~”
“毕竟在背后背负起一切的,永远还是人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