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名为沃德,是一位旅行者,承接了冒险者公会的委托,前来拜访克里姆特阁下。”
经过洛可可这么一闹腾,我很顺利地以“痴汉”身份被请到了卫兵队喝茶。俗话说看人上菜,面对这些个手里掌控暴力的人,我尽量表现出些微尊敬的态度,向面前的棕发青年递上艾修的介绍信。
“艾修的介绍信么。我是罗门提斯卫兵队的副队长罗纳度•克里姆特。”克里姆特接过了信,但并没有拆开看的打算,“说说你的来意吧。”
“鄙人自是为了昨晚被卫兵队逮捕的冒险者见习生妮娜而来……”
“哎行了行了,别咬文嚼字了,能和艾修交好的多半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用你平时的语气说话就好。”克里姆特皱着眉,一副嫌弃表情摆了摆手,但又很认真地说道,“关于谋杀案这件事正在由卫兵队调查中,目前并没有可以透露的消息——还是说,冒险者公会想要横插一脚进来?”
“以公会的立场自然不会干涉卫兵队办案,我只是受到妮娜亲友的委托,来探监的。”
“探监?抱歉,这也不行?”
“为何不行?”
“目前犯人正在接受卫兵队长的审讯,无关系之人不允许会见。”
“审讯?怕不是拷问吧?”
我试探性地眯起眼看着克里姆特,但被他轻描淡写地正视回来。
“哼,卫兵队作为这座城市的门面,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见上一面吗?”
“无关系之人不允许会见,还不明白吗?”
“那如果我并不是没有关系的人呢?”
“哦?那你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是证人?还是共犯?”
这克里姆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既然如此,我就只能用出那一招了。
向他展示律师徽章吧!
“不,我是妮娜的代理人。副队长先生,我有权立刻得知我的委托人的情况,否则我将怀疑妮娜在牢里遭受了不正当的对待,并将此事捅到罗门提斯伯爵和教会那里去,状告卫兵队在审判之前动用私刑,天理难容。”
克里姆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教会给我的印信,随即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门边开门看了看,关门反锁。
“你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
“不,你不懂。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就是把自己放在了卫兵队的对立面?”
“哦?你的意思是,卫兵队这是已经提前知道了审判结果了?”
“呃,不,不是这样的。”克里姆特看起来一时有些举足无措,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好吧,我允许你去探望那孩子,但我必须时刻同行,这是我的底线。”
“如此便好。”
卫兵队关押犯人的监牢就在卫所下方地下室,这里常年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空气中带着一股霉臭味。我跟在克里姆特的身后,一步步地走向深处。这里的牢房关押着各种各样的犯人,他们有的精神失常,看到穿着卫兵队的衣服的克里姆特走过就破口大骂,有的则是这里的常客,看到克里姆特非但不惧怕,还从送饭的小口里伸出手来讨要嗜好品。但更多的人则是沉默,沉默地看着我们走过,又低下头去继续沉默着。
“看来你们卫兵队业绩挺好啊?”
“莫要讨论这种事情。”
“我怎么觉得这些人多少都需要心理医生啊?”
“我说了,莫要讨论这种事情。”
不一会儿,克里姆特走到一间牢房门前,咔啦咔啦地解开了门锁。
“沃德……先生?”
个人牢房里的角落里,蜷缩着的妮娜听到开门声抬起了头。算起来这已经是妮娜被关在这里的第三天了,她的脸看起来非常地憔悴。
“我来看你咯,妮娜妹妹。”
妮娜站起来似乎想对我飞扑过来,但是看到了我身后的克里姆特先生,又畏缩地停住了脚步。
我得以仔细地观察起妮娜,她戴着沉重的脚镣,身上是粗麻制成的长袖长裤,虽然有所遮掩,但还是能窥探到她衣服下的伤痕。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那个……真是抱歉,为了我……让沃德先生来到这种地方”
“没必要道歉,不止是我,大家都想帮助你。”
我扭头看着靠在门边的克里姆特,他轻哼一声,背过身去。
“长话短说,时间有限。”
“妮娜,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妮娜妹妹肯定还在顾忌克里姆特,于是我蹲下来,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不要顾虑什么,我都是为了真相而来。”
妮娜惊讶地看着我,断断续续地陈述起来。
“我……我不知道……我和大家负责清扫哥布林的巢穴,一直工作到日落才回城。到家后发现家里没有点灯……然后就发现伯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回过神来,就被凶神恶煞的人给抓住了……”
“没事的没事,我们都相信你是无辜的,抱歉让你回忆起伤心的事情。”
我轻轻地抱住妮娜,妮娜妹妹啜泣起来,看来让她回忆伤心事对她心灵伤害很重,我悄悄地施放使人冷静放松的魔法,当然也随便治疗了一下她的伤势。
好一会儿,妮娜妹妹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双手按在妮娜妹妹的肩上,凝视着她的双眸。
“不止是我,安小姐、哈特大叔、艾修会长、卡莎小姐,大家都在全力帮助你的。所以,再忍耐两天,好吗?”
“好……”
“嗯,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如果你感觉到痛苦,内心里就默念这句的话吧——等待,并心怀希望。”
“等待,并心怀希望……嗯,我会再努力几天的。”
妮娜终于又露出了坚强的笑容,我也回以微笑。
“好孩子,这样就好。”
……
……
……
离开了地牢,我正打算跟着克里姆特去他在二楼的办公室,却在楼梯间被人烂了下来。
“罗纳度•克里姆特!!!”
来者是一个佩戴华丽配饰的紫发青年,他比克里姆特矮胖一点,同样穿着卫兵队队长的衣服。
“里查兹队长?出了什么事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允许任何人和那丫头接触吗!”名叫里查兹的卫兵队长指着克里姆特就骂了起来。
“队长,这位可是得到教会承认的辩护代理人啊……”
“我不需要解释!” 里查兹扭过头瞪着我,“说,你是谁?”
“初次见面,里查兹队长阁下,鄙人就是请求会见妮娜的她的辩护人。”
虽然来者不善,但总之先姑且打个招呼。
“你!”里查兹盯着我,眼睛似乎要冒火,“你就是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精灵族的走狗吧!我不是警告过他,不许干涉这次事件了吗!”
“很可惜,我并不是任何一方的走狗,我仅仅是基于个人兴趣行事。”
我行了一个礼,出示了公会的委托书和教会印信。
“哼,跟我来这套吗?”
里查兹轻蔑地笑着,拔出了剑指向我。
“队长?”
“给我把你在下面说的话如实招待!不然别想站着离开这里!”
哟呵,相当反派的方言啊,那么就让我表演一下正派吧。
“这样真的好吗?”我不退反进,让剑尖几乎抵住了我的胸膛,“里查兹队长的意思是,神之审判一方的辩护人在众目睽睽中走进了卫兵府,然后就此消失了吗?”
“这种虚张声势的话我见得多了。民众只会知道,你惹怒了贵族,被我直接斩首罢了。” 里查兹队长冷笑着,“至于善后,不过是再派几个人传播一下风声的程度而已。”
“那可不好说呢。”我直接绕到里查兹身侧,挡住他去往门口的方向,“你不让我走,我就能让你走了吗?”
“你!你以为不敢杀你?”
“你当然敢。”我冷冷地说道,“以你的能耐,无论想把我冠上什么罪名,想必都能做到吧。”
“那你就给我乖乖……”
“但是!你以为现在对我定罪,还有任何作用吗?”
“什么?”
“神之审判已经预定于两天后举办,我作为教会认定的妮娜一方的辩护人,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觉得普罗大众会怎么看呢?教会一方又会有什么看法呢?”
“我自有办法。”
“你所谓的办法,无非是处理掉我之后,再操纵情报吧。”我摇了摇头,“很可惜,已经晚了。在我踏入卫兵府的这一刻,关于我成为辩护人一事已经传开了。现在别说我被杀了,就是受了哪怕一点伤,甚至晚一点出来,舆论都会疯狂倒向我这一边。”
“哼……。”
“还有,别想着转头去报复妮娜。我的同伴们已经做好把有治愈师进入卫兵所的消息大肆宣传出去了。”我瞪着里查兹,“哪怕妮娜再多添一道伤痕,我也不会对你善罢甘休。”
“……你很聪明,可既然与我作对,我可容不得你离开。你就乖乖在这里等到神之审判开始吧。”
“是吗?那来吧。”我摊了摊手,死死地盯着里查兹,“我可是习惯了风餐露宿的冒险者,区区熬鹰而已,不在话下。只是不知道从小衣食无忧的里查兹阁下,能够忍受多久的不吃不喝呢?”
“咕——”
里查兹终于无法反驳了,从刚才对话中,我能感觉到这位里查兹是对地位及关系非常敏感的人,这种人往往非常在意世间对他的看法,因此才能用这种办法把他唬住。换做不要脸一点的人,估计直接就砍过来了。
当然,真砍过来我的目的同样能达到就是了。
“到此为止吧。”
一直出于旁观状态的克里姆特先生终于介入了。
“里查兹队长,现在我们首要目的是确保有犯人被成功审判。”
“确……确实”。
里查兹也冷静了下来,收起了剑。不,其实我看他举着剑已经挺累了,正在等着这一个机会吧?
“沃德先生,走吧,我送送你。”
我再看了一眼里查兹,潇洒转身而去。
脚步加快,脚步加快,以免这家伙越想越气直接反悔。
克里姆特直接送我到后门。
“沃德先生,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我看着克里姆特,摇了摇头。
“敌人?不,我更愿意称之为对手。”
“对手?”
“没错,一同在名为审判的博弈中,找寻真相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