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查兹阁下,剑举了好一会儿了吧,手酸吗?”
听到我的话,里查兹愣了一下,但我也没打算让他回答,转而看向古雷提斯喀主教。
“审判官大人,我申请第二位证人到庭。”
“准许。”
很快,证人2号哈特大叔被带到现场。说起来哈特和汉克他们之前都是待在礼堂外面的,而礼堂外面又有音画转播,按照蓝星的标准,他们作为证人都是不合格的,幸好里查兹和克里姆特还没有这种意识。
“证人,这里是不容亵渎的神前审判现场,你能否向女神起誓你接下来的发言绝无半点虚假?”
“喔,我可以发誓!”
照例让哈特大叔进行宣誓后,我让哈特大叔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哈特,是现役的冒险者,同时也兼任冒险者公会的武术教头。”
“哦?你既然是冒险者公会的武术教头,可曾教导过一位名叫妮娜的冒险者见习生?”
“教导过,不如说所有冒险者见习生的武术都是我教的。”
“那你能否说一下,妮娜常用的武器是什么?”
“是短剑,我教她的是以短剑为基础的近身格斗术。”
“为什么是短剑呢?从泛用性的角度,普通的单手剑更适合新手入门吧?”
说到这里,在场的众人应该也都理解我想要做什么了,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哈特大叔身上,哈特大叔倒也不怎么慌,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继续说道:“因为妮娜这丫头的力量太弱了,用单手剑的话大多数的技巧都发挥不出来,长此以往反而不利于她的成长。”
“那么,以你专业的角度,妮娜用的了那把制式长剑吗?”
我看向里查兹,他已经没有继续举着长剑,而是放在了桌子上。
“这把长剑?不是我说,以妮娜这丫头的力量,别说是挥舞了,连举起来都够呛吧。而且这把长剑都快有妮娜的身高一般长了,明显就是成年人用的,让妮娜这小丫头耍起来,怕不是马上会失去平衡摔倒吧。别说伤人了,不伤到自己就不错了。”
哈特的最后两句话带着刺,明显是对着卫兵队的两个人说的,但这样他的证词太有偏向性了。所以我要把仇恨拉回我这里。
“里查兹阁下怎么说?你刚才举着这把剑有一会儿了,手臂是不是酸了?连你这个大男人都这样了,还要继续主张是妮娜用这把凶器杀害了鲁宾吗?”
观众席议论纷纷。
“你小子……”
“慢着,沃德先生,你问完话了吗?审判官阁下,我也有问题需要问这位证人。”
“准许。”
克里姆特接替了里查兹的位置,看向哈特大叔。
“哈特先生,你方才说的犯……妮娜因为力量太弱只能选择短剑作为武器,有何证据可以证实这个说法呢?”
“这个嘛,因为她是冒险者公会的见习生,冒险者公会有必要考察她平时的表现,所以会制作考核表对她的成长情况进行记录。”
哈特大叔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纸,交给卫兵递给克里姆特。
克里姆特接过来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又看向我,我假装不解地歪了歪头。
嗯,公会确实有对冒险者见习生的情况进行记录,虽然是从4天前才开始的,但哈特大叔确实没说谎不是吗?
“哈特先生,冒险者公会是对见习生们的基础数值进行了测定和评价吗?”
“那当然,只有测定后才能根据数据和实际情况为他们量身推荐武器和学习哪种武术。”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妮娜有可能从一开始故意隐藏着一些技能,或者是在学习的过程中学会了一些技能,能够让她可以顺利使用长剑呢?”
“啊这……理论上确实是有可能的。”
哈特大叔挠了挠他的光头,由于已经向女神起誓,他也不能故意说话。哎这个克里姆特,看起来一本正经,玩起心眼来也是蔫坏的。
“我有异议!克里姆特阁下请为你的主张提供证据予以证明!技能这种东西鉴定起来并不困难,为什么卫兵队不做?”
“鉴定技能也是分等级的,首先我们不排除可以绕开鉴定技能的可能性,妮娜也有可能服用炼金药剂或者持有魔道具临时增加力量。要知道根据卫兵队调查妮娜和鲁宾长期不和,会准备这种东西也无可厚非。”
我说克里姆特啊,你这个推论是不是太牵强了?妮娜要有这资本和这胆量,直接下毒不是更好吗?
克里姆特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好,但他和里查兹快速交换了一下意见后,还是坚持道:“总之,沃德先生主张妮娜没有办法使用长剑击杀鲁宾,从技术的角度上足以反驳,加上这个主张本身就没有证据支持,我方认为不能采信,审判官大人,请明鉴。”
“唔……辩护人一方,你还有何主张?”
“有的有的。”
“哼,我看你还有什么要说!”
看里查兹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这波扳回了一城,殊不知一切都还在我的计划之内。
待证人哈特大叔退场,我摊开一张大纸。
“审判官大人,这是我画的妮娜家的平面图。两位卫兵队的队长阁下,你们看看,我画得有没有问题?”
“哼,画得不咋地,标注得倒挺清晰。”
“既然如此,能否请进行现场调查过的两位,在平面图上标注下鲁宾倒下的位置?”
我把一只画笔向里查兹扔了过去,克里姆特中途拦截下来,在平面图上画了一个圈。正是客厅中靠近鲁宾自己卧室门口的位置。
“啊咧?这就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
“试想一下,假如你在客厅里遇到持武器的人攻击,手上又没有武器,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应该跑出屋外求救吗?为何还要往自己卧室方向跑?”
“哼,兴许是鲁宾在自己的房间里存放有武器呢?”
“哦?你们卫兵队不是已经搜查过妮娜的家了吗?有在鲁宾的卧室发现武器吗?”
“哼……那也有可能是这恶女堵在了门口的方向呢!”
“呃……里查兹阁下,你忘了之前你们是怎么说的吗?你们说案件发生后,卫兵队在妮娜的卧室中,发现了毒药、利器等工具。说明妮娜是要行凶,肯定要从自己卧室里取出凶器。你们再看看妮娜的卧室位置和房屋大门的位置,手持一把和自己一般高的长剑去行凶,正常人都能反应过来马上逃跑吧?”
里查兹和克里姆特都沉默了。
“要我说,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另有其人持剑闯进了家里,鲁宾从自己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马上遭到了袭击,不幸毙命!”
观众席又是议论纷纷。
“够了!冒险者沃德!”里查兹大声吼道,“你说的一切都是你的推论!你倒是说说,凶手如果不是这个恶女,那究竟是谁啊!”
好!我等的就是你说出这句话!
我立刻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你问我,我问谁,找出真正的凶手这不是你们卫兵队的事吗?”
“你!你你你你!呵,呵呵呵,很好,很好!”
里查兹仿佛被我气笑了一般,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
“其实犯人在这之前已经认罪了。”
——他在说什么?
“来吧,少女,把一切都说出来。”
里查兹切换成了温柔的语气,我顿时打了一个冷战。
妮娜之前跟我说的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理解成了是她受到的精神冲击太大导致暂时性失忆。
但假如并不是这么简单呢?
我就说我们在辩论的时候为什么妮娜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莫非她早就已经被……
“是的,是我杀了鲁宾。”
妮娜双目无神的抬起头,开始说起了故事。
……
……
……
寂静的临时审判堂中,只有妮娜在默默地陈述。
“自我被收养起来,一直受到鲁宾的迫害,赚不到钱就要打我,也不给饱饭吃……”、
“因此,我想要复仇。于是加入冒险者公会学习杀人技术。并且偷偷准备武器和毒药。”
“终于,在那一天,我又一次被鲁宾拳打脚踢后,下定了决心。”
“最终,我用长剑划破了鲁宾的大腿动脉……再用剑刺穿了鲁宾的胸膛……把他钉在了墙上……我的复仇就此结束了……我并不后悔。”
妮娜说完最后一句话,无神的眼角还流出了泪水。
……
……
……
“辩护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无话可说。”
什么啊……
我现在的心情非常失落。
我辛辛苦苦准备了好几天,结果就这样?
现在我只能一脸难受地看着妮娜,要是她内心清楚地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究竟会是什么心情呢?
“那么,以神的名义,降下审判!”
古雷提斯喀主教举起了右手,手上握着代表惩罚的铁锤。
“受审判人,妮娜,无罪!”
审判的铁锤落下,粉碎了痴心妄想与无妄之罪。现在即便是再高明的恶人,也无法通过合法手段威胁妮娜了。
“为什么……”
妮娜喃喃自语,泪水止不住地留下。
我只能长叹。
所谓审判,并不是以脱罪为目的而进行的一个证伪的过程,而是一个证明罪名不符实的过程。
当我通过各种方式不断指出对方各种逻辑上的漏洞的时候,妮娜这种事前准备好的“认罪宣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很庆幸古雷提斯喀主教是一个公正的人,否则,我就不得不在众人面前扒下妮娜的衣服,向众人展示妮娜那被拙劣魔法隐藏起来的,那遭到刑讯逼供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了。
我来到妮娜面前,轻轻抱住了她。
“妮娜,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