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不像什么好人...”王女走近到躺在床上的伊莱尔前,眼神冰冷地打量着她:
“如果不是导师他执意先让你养伤,我绝对不会轻率地把你放走...哪儿有正常人从魔女的火中出来了会像你这样几乎不受一点伤的?”
...
导师?他大概就是格罗那家伙说的那位圣徒,多瑞亚斯了。
伊莱尔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她只是有些郁闷,为何王女会在自己套小牧师话的时候在外偷听。
不过听完普林希特的这番话后,伊莱尔也释怀了,原来她一直都在怀疑自己。
该怎么办呢...如果只是让伊莱尔去战斗,或是用武器夺走他人性命的话,这对她而言还轻松一点。
到底该用什么话语来回应麻烦的王女呢?伊莱尔忽然又想起了格罗的劝诫,她还不知道这个王女殿下到底是啥脾气,如果王女当真是符合自己刻板印象那样蛮横不讲理的人,恐怕会给自己带来不少麻烦。
难缠。
所谓的尊严在王女绝对的权利面前一文不值,干脆就认怂装傻算了。
“殿下,我理解您的疑虑。”她垂下眼眸,声音裹着恰到好处的颤音,“我无意打听您这边的内部要事,可我就只是一介普通的佣兵...我只是想了解雷恩镇潜藏的危机。”
“你还是个佣兵?”
普林希审视伊莱尔的眼神变得更加警惕起来,她可不觉得眼前这位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娇弱的少女跟这个刀尖舔血的职业挂钩。
“别再胡扯了,就你这幅模样——怕是连剑都握不住。我从莉莉进门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你了...在你向莉莉套话之前,我看不出你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王女的语调微微颤抖,她眼中憎恶的情绪越发强烈:“你应该是觉得莉莉单纯好骗,所以才故意露出这种表情,没错吧?”
“...”
这点普林希特确实说对了。伊莱尔叹了口气,她不打算和王女争辩些什么。
“人类的感情不过只是你们达成目的的手段。简直和那些魔女一样——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伊莱尔看着言行失态,对自己莫名充满敌意的普林希特,她只觉得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连格罗口中那位不得了的圣徒都没认出自己的魔女身份,还让这个王女鉴起来了?
更麻烦的是...还真让这个碍事的王女蒙对了。
伊莱尔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再放任她闹下去可不是好事。
“如果王女殿下不信任我的身份,大可不必污蔑我为魔女。那位救下我的圣徒,或许在鉴别邪祟这方面比您更权威一点。”
银发少女不卑不亢地说道。她直视着王女略显诧异的目光,平静的金色眼瞳没有一丝波澜,“向牧师私自过问你们的底细,是我的过错——但无论如何,还请您记住,我是这场意外的受害者,而非与魔女同流合污的共犯。”
“你......”
普林希特的脸涨得通红。伊莱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王女脸上的变化——看来自己猜得没错,这位王女殿下着实是没什么城府。
身为一个王女,普林希特简直单纯地不像话。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显露在外面。无论是对伊莱尔毫不掩饰的敌意,还是当下的羞恼与窘迫,都像摊开的书本那般一览无余。
“受害者?”普林希特突然冷笑一声,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裙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魔女纵火时唯独放过了你?为什么你的眼神...和那些怪物看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她猛地俯身逼近,红瞳里跳动着近乎偏执的火光。
...眼神?
伊莱尔可不觉得自己的眼神和魔女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她不理解普林希特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魔女的眼神又是怎样的?伊莱尔不禁回想起火中的那位黑发魔女——她的眼神空洞、冷漠,却在和自己交谈的时候流露出病态般的热忱...
...
“请您冷静,殿下。”
威严庄重的男声传来,叫住了失态普林希特。
伊莱尔听过此人的声音,她半眯起眼睛,一位身面容沧桑,就连头上的金发似乎都已黯然褪色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正是救下伊莱尔的圣徒,多瑞亚斯。
“导师?”普林希特扭过头,当她看到门口的圣徒后,脸上的表情也收敛了些: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佣兵团长已经跟我把该说的事说完了,格罗先生是个交流做事都很高效的人。”圣徒沉声道,他对普林希特投以复杂的眼神:
“伊莱尔小姐和您一样,同为魔女的受害者,殿下。还请您不要因仇恨而丧失判断能力。”
普林希特称呼多瑞亚斯为导师,但区区教廷的一个圣徒,地位能比阿瑞斯托的王女要高?伊莱尔本以为王女会因圣徒的这番话而闹上一番,可普林希特却表现得很听多瑞亚斯的话,即便她的表情仍然恼怒。
“...我的冒失,抱歉。”
普林希特咬紧下唇,她在最后瞥了一眼满脸无辜的伊莱尔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请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多瑞亚斯目送着王女离去的身影,直至长靴踏地的急促脚步声远去,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整个房间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雨声渐密,圣徒厚重的白色披风在灯下投出摇晃的阴影。双方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主动打破了这份沉寂:
“让你见笑了,伊莱尔小姐。”多瑞亚斯走到床前,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请您原谅王女殿下的失礼,她对魔女的事格外敏感。”
伊莱尔望向多瑞亚斯灰蓝色的眼瞳,不禁松了口气——多瑞亚斯对自己似乎没有敌意。
“我能理解王女殿下对魔女的憎恶,先生。”伊莱尔垂下眼眸,她对王女哪怕是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
“感谢你的理解,伊莱尔小姐。”多瑞亚斯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伊莱尔迎着多瑞亚斯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认为他会和王女一样对自己的身份抱有戒备,却未从中感受到半分疑虑。
“魔女曾在殿下心里留下过创伤。我最多只能说到这里——如果哪天王女殿下愿意对你敞开心扉的话,她或许会主动告诉你她所经历过的...”
“已经足够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伊莱尔对普林希特过去遭受的创伤也猜了个大概。在某种程度上,伊莱尔理解普林希特对魔女的憎恨,她只是不希望王女将这份仇恨宣泄在自己身上。
“好好休息,伊莱尔小姐。”多瑞亚斯的目光扫过伊莱尔那只满是伤茧的手,最后落到了她苍白的银发上,他看向少女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敏锐的伊莱尔也察觉到了多瑞亚斯表情细微的变化,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可一切又无以言表。
然而多瑞亚斯没有多言,他掩上了房门,只余下伊莱尔一个人在房间里——还有莉莉留在房间用于呼唤她的铃铛。
伊莱尔不由得想起了格罗的那番话——“他似乎有些老眼昏花,没认出你的魔女身份。”
多瑞亚斯真的老眼昏花了吗?
恐怕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