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当王女的侍卫？真的假的。”
伊莱尔很想这么说。阿瑞斯托多少也得上一个大国，自己明面上的身份是格罗手下的一位无名小卒——照理来说，王女这种级别的人物伊莱尔这辈子就从想到过会与之接触。
在洛卡斯公爵站出来为格罗说上几句好话后，普林希特最后和格罗达成了合作。双方在相对融洽的气氛中共同讨论了一些要事，但他们讨论的内容在伊莱尔听来，大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
谁都知道位于阿瑞斯托西北边境的雷恩镇并不太平，他们无非就是把问题抛了出来，具体该怎么解决还有待商榷。
令伊莱尔想不通的一点是——这位王女根本就没带多少人来雷恩镇。正如格罗所言，她那边人手的数量不及正常护卫队的三分之一。在格罗的再三追问下，普林希特不得不向格罗说明了这个事实。她身边除了多瑞亚斯算是实力顶尖的强者外，其它人甚至连普通的精锐都算不上。
这让伊莱尔感到很奇怪。阿瑞斯托的军力绝不比北境那些好战的野蛮人差，最起码王女身边该有几名像样的战力才对。伊莱尔不由得联想到她曾在阿瑞斯托的王城见到的那些圣殿骑士，他们装备精锐，训练有素。虽然伊莱尔没和他们交过手，但他们的实力却不容小觑，普林希特随便挑点人手不是随便乱杀那些莫尔信徒？
伊莱尔回想起昨天那位呆萌的猫耳牧师，不由得为普林希特捏了把汗——难道那位王女身边都是这种二五仔吗？甚至每天醒的比自己早，清晨还要起来练剑？
搞不懂。
或许是阿瑞斯托的国王陛下想要通过这种手段锻炼她的女儿吧。
伊莱尔不想在普林希特的问题上深思下去，她接下来要考虑的——是该如何在王女身边隐藏自己的魔女身份。
...
这场早餐很快就结束了。他们讨论到最后，也没有交流出有用的信息来。
在离别前，格罗还装模作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无比贴心向自己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搞得他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养父’那样。光是想起格罗说出那些话的语气，伊莱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吧。至少格罗是把可爱的王女殿下，普林希特给骗过去了。
在那之后，多瑞亚斯便向伊莱尔交代了她这段时间的具体职责，其中包括并不限于清晨陪练、日常护卫、夜间轮值...伊莱尔的住处甚至被重新安排了，与普林希特的寝室仅一墙之隔。
一周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但这一周，无论是格罗这边还是王女这边，他们都没有新的发现。
自那场离奇的火灾后，整个雷恩都平静得反常——用格罗的话说，雷恩镇的治安在普林希特来之后便直线上升了。
每天清晨的训练结束后，伊莱尔就跟着普林希特和她的人穿梭在镇子各处。
她们走访了教堂、集市、甚至贫民窟，寻找任何可能与异教徒有关的蛛丝马迹。普林希特总是穿着朴素的灰色斗篷，把她那头显眼的金色头发藏进粗布头巾里，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贵族小姐。
“上个月有没有陌生人频繁出入酒馆？”
“最近镇上可有人行为反常？”
“这几天镇子里有没有什么怪事？”
普林希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些问题。伊莱尔注意到，每当询问年长的镇民时，王女会不自觉地放慢语速，把声音放柔；遇到警惕性高的商贩，她又会适时地掏出几枚银币推过去。这些询问技巧虽然不赖，但收获却寥寥无几——只因这位王女殿下明显缺乏和人打交道的经验。
就拿第一天的经历来说。伊莱尔看着普林希特笨拙地讨价还价，买下一篮根本不需要的苹果，只为打听最近是否有可疑的外乡人出没。
“这位小姐，您要的苹果...”卖水果的老妇人眯着眼睛，“上周确实有个黑袍教士来买过，说是要给病人治病...”
普林希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但追问之下才发现那不过是路过的一位普通医师，这个老登不过是诱导普林希特多买点自己的东西而已。回程路上，王女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苹果，结果被酸得皱起整张脸。多瑞亚斯忍着笑递上手帕，伊莱尔则假装没看见她偷偷吐掉果核的小动作。
第三天下午，她们在镇郊废弃磨坊里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痕迹——焦黑的墙角铺着一地散落的羽毛、还有用某种暗红色液体画成的扭曲符号。普林希特立即蹲下身检查，指尖轻轻擦过那些干涸的痕迹。
“是鸡血。”她皱着眉头判断，“看起来像是这些记号才留下不久。”
“要通知教会的人来搜查吗？”伊莱尔问。
普林希特摇摇头：“先别急。这些线索太明显了，像是故意留下的。”
然而，后续调查证实这只是某个醉汉的恶作剧。多瑞亚斯用圣术检测后，也确认这里没有其它力量的残留。
第五天，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说在墓园看到了“穿黑斗篷的怪人在来回徘徊”。普林希特立即带着伊莱尔赶去，结果发现是镇上的老守墓人在夜间巡逻。但尽管这只是闹了个乌龙，王女还是给了小男孩几枚铜币作为奖励，并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说：下次若再发现可疑的人，记得先跑去找卫兵。
这一周里。他们审问了十几个被举报的异教嫌疑者，结果不是邻里纠纷就是纯粹的诬告。有嫉妒对面生意比自己好，义正严词地说杂物铺店长就是那个纵火魔女伪装的中年妇女；有个整天都醉醺醺的铁匠，非说自家**产下的畸形猪崽是恶魔附体，逼得伊莱尔去猪圈检查，最后啥发现也没有。
甚至还有个肥头大耳，身材臃肿但穿着女装的男子向普林希特举报有两个面相凶狠、壮实得不像本地人的男人在筹划什么阴谋，疑似对自己图谋不轨。结果伊莱尔赶过去一看——是格罗和卡泽在交谈情报。格罗那家伙还幸灾乐祸地冲伊莱尔打了打招呼。
只能说神人辈出了，雷恩镇。
时间来到了第七天的傍晚。
“今天又白忙活了一天...”
经过一天的忙碌后，伊莱尔听见普林希特在书房小声抱怨。
透过半掩的房门，她看见王女像个普通少女一样趴在桌上，脸颊贴着摊开的调查日志。多瑞亚斯正在为她梳理散乱的长发，动作轻柔得替一位乖巧的小猫理毛那般。
“耐心是猎人的美德，殿下。”
“可我连猎物的一点气味都没闻到。”普林希特闷闷地说，手指卷着一缕发丝。
...
他们感情真好。伊莱尔望着形同父女的二人，喉间泛起淡淡的苦涩。
有时，她会羡慕普林希特身边有这样温暖的存在。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映衬在伊莱尔身上，拉出一道孤独的长影。书房里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普林希特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多瑞亚斯发出一阵低沉的轻笑。伊莱尔不自觉地攥紧了剑柄，皮革绑带在掌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可悲的是，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或许唯有这把随时可以出鞘的凶器。
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态有多可笑——绷紧的肩膀贴着冰冷的石墙，脖颈前倾得像只渴求温暖的野狗，隔着窗户窥视别人家的温暖。那火光明明近在咫尺，却连一丝温度都吝于施舍。
...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这可不像平时随时警惕的你。”
当格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时，伊莱尔差点条件反射地拔剑。他今天难得没穿那件标志性的黑皮甲，换了一身普通商人的装束，看起来就像个路过雷恩镇的普通旅人。
“你是来干什么的？”伊莱尔警惕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格罗，没好气地说。
“当然是和王女殿下交换情报的...顺便给你带点东西。”格罗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抛向伊莱尔：
“新鲜出炉的蜂蜜蛋糕，味道不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