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卡泽赶到临时营地，掀开某个的帐篷门帘时，艾丽莎戴着圆框眼镜，正在翻阅一本厚重的书籍，深棕色的长发胡乱扎在脑后，似乎还没注意到卡泽的到来。
“该死...又是记载到这边，就没别的东西了...”她重重地合上了这本看起来有了点年头的书籍，扬起一阵灰尘，“咳咳...谁？！”
“艾丽莎，是我。”卡泽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入口，“这边有急事，能进来说吗？”
艾丽莎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没好气地说：“哪儿来的急事？科尔那群鬼混的王八蛋你找到了吗？”
卡泽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走进帐篷，顺手把歪斜的煤油灯扶正。灯光照亮了他那淌着汗水的脸和沾满泥土的皮甲。
艾丽莎的眉毛扬了起来：“什么事这么紧急，你看起来就像刚从哥布林巢穴爬出来。”
“西边的树林有问题，科尔他们应该是失踪了。”卡泽直接坐在了地上，巨剑卸下来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在那边，我们看到了疑似被巨斧一下砍断的树木，甚至在岩壁上都发现了巨斧凿出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科尔那帮人是被杀了？”
艾丽莎的表情凝重起来，她接着问道：“等会儿...‘我们’指的是谁？给我把事情的经过给我完整地讲一遍。”
于是乎，卡泽便将自己在路上怎么遇到的伊莱尔和格罗，再到调查的经过详细地给艾丽莎说了一遍。
......
“格罗那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居然还要把这事瞒给王女那边的人...”艾丽莎扶额，“我前脚才把王女那边的人送走，现在又来给我整这出。”
“艾丽莎，你比我脑袋灵光。”卡泽神情严肃，他望向艾丽莎浑浊的蓝眼睛，低声说道：“对于格罗不想让王女那边知道科尔失踪的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又不能读心。”艾丽莎顿了顿，在思索了片刻后答道：“大概是因为格罗怀疑王女那儿有谁的眼线，而伊莱尔的魔女身份又特殊不过，估计是他自己发现了什么才会如此判断。”
卡泽沉默了一会儿，他犹豫着开口道：
“那你知道，两年前——伊莱尔成为魔女的事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艾丽莎半转过身，蓝色的眼睛眯起，像是要看穿卡泽的意图那般：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自上次伊莱尔从魔女的火灾里出来后，一些奇怪的流言便在四处流传。”卡泽低声道，“他们都说，‘黑锋’的佣兵团里，那位银发金瞳的少女是‘黑锋’故意培养出来的人形兵器，能安然无恙地从魔女的火里逃出来，还敢在晨练时用武力来胁迫王女...”
“哈——哪儿来的狗屁传闻？”艾丽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从哪儿听来的？不会是你瞎编的消息吧，我怎么没听过有人在我面前聊过？”
“会在你面前聊闲话那才叫奇怪吧。”卡泽撇了撇嘴，艾丽莎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团里都没几个敢和她说话的，外加她平常没事的时候总在自己的工坊里捣鼓奇怪的东西，她听不到这些流言可太正常了。
“算了，没时间浪费了。”艾丽莎沉默了一瞬，随后从一旁的抽屉里抽出卷泛黄的羊皮纸，丢在卡泽手中。
“反正你都知道伊莱尔是由男人变成魔女的，让你了解更多实情也无所谓——”
卡泽展开羊皮纸，上面潦草地记录着一份任务报告，那正是两年前那次围剿异教徒的行动。
“当时在奥瑞安那边，你那个时间点应该还留在阿瑞斯托。”艾丽莎便将手边的一些小物件塞进挂包，边向卡泽说道：
“格罗的计划是让伊莱尔假意接触异教徒，引他们现身。只是没想到——情报泄露了，异教徒提前设了埋伏，伊莱尔失手被抓走了。而我，刚好是跟着格罗一起去救的伊莱尔，我还从没见到格罗那家伙像那天伊莱尔失踪后那样急过。”
“至于伊莱尔被俘后的结果，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走到了卡泽身边，指了指报告末尾的几行字。
卡泽神情复杂地看着手中的报告，瞳孔微缩。
‘目标成功救回，但身体严重异化，性别特征已不可逆。’
‘团长右手肌腱断裂，失血过多，需紧急治疗。’
‘异教徒据点已焚毁，但核心成员逃脱。’
卡泽缓缓卷上羊皮纸，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所以，下次听到那些流言后，就好好替你的主人解释一下。明白了？”
“......好。”卡泽答道，艾丽莎已经利落地准备好了出行前的装束：
“既然你明白了话，那就出发吧。”
........
黑色的羽毛被伊莱尔接触后，如同灰烬般消散在空中。
但那刻骨铭心的记忆仍在少女脑海中翻涌——格罗数着钱袋离去的背影、异教徒枯瘦的手指、骨骼扭曲的剧痛，每一帧画面都格外清晰得令人作呕。
伊莱尔半跪在枯树前，手指深深抠进泥土。
“原来如此......”
少女喃喃自语。她右眼的灼痛感逐渐消退，但胸腔里的怒火却越烧越旺，几乎将她的意识吞噬。
——格罗不仅杀死了父亲，还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异教徒。
伊莱尔缓缓站起身，银发在夜风中飘动。指尖的泥土簌簌落下，露出被掐出血痕的掌心。
“.......”
伊莱尔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因此崩溃痛哭。她只是沉默地拔出短剑，将利刃狠狠地刺入了曾扎着黑羽的树干。
——她要把这份仇恨，刻进骨髓里。
.......
“呀，好巧啊。没想到能再碰到你，小子。”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格罗，他故作惊讶地向伊莱尔打起了招呼。
格罗走近几步，鞋跟碾过落叶的声响格外清晰。他停在伊莱尔身后，目光扫过地上被翻动的泥土和削落的树皮：
“怎么了，小子。你看上去好像不太好，发生什么了？”
伊莱尔没有回头，只是将短剑收回鞘中，声音平静得可怕：“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的吗？”格罗微微眯起眼睛，他不动声色地问：“但你起来状态似乎不太好。”
伊莱尔终于转过身，金色的瞳孔被月光衬得有些骇人，“也许是我最近太过劳累的缘故。”
格罗注意到了伊莱尔的异样。
伊莱尔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得反常。如果是往常，她至少会冷着脸呛他几句，或是直接无视他。但现在...
“我们该回去了。”伊莱尔率先迈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等待卡泽和艾丽莎的到来吧，这里什么也没有。”
格罗没有动，只是盯着她的背影：“伊莱尔。”
“.......”
她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你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吗？”
喧嚣的夜风刮过树梢，扬起一阵噪耳的杂音。伊莱尔的银发在风中扬起，遮住了她的侧脸。
“没什么......我发誓。”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融进风里。
“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