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吧,伊莱尔小姐。”从进门开始,伊莱尔就一直站在门口。多瑞亚斯向伊莱尔招呼道,示意她坐在会客厅的桌子边。
多瑞亚斯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对你父亲了解并不多。我之所以还记得‘刃鬼’伊森德的名号,是因为二十年卡斯缇特向阿瑞斯托发起的那场战争...”
圣徒沉声说道。伊莱尔注意到了,提及战争的时候,多瑞亚斯脸上温和的表情消失了,他的神情凝重的几近狰狞。
“然后呢?”伊莱尔急不可待地问道,“父亲他以前难道是卡斯缇特的人吗?您以前是怎么认识他的?”
在这跟随格罗的八年间。伊莱尔对卡斯缇特的印象可不好,正如格罗的评价那样——‘毫无节制地掠夺,总是进行无意义的杀戮’。
尽管这番评价从身为卡斯缇特人的格罗嘴里说出来有些可笑,但他却不以为意地表示自己早和卡斯缇特切割了。
不过伊莱尔现在完全不想管格罗,她只是迫切的想知晓更多有关父亲的事。
伊森德从未向伊莱尔提过的事,如今却在一名阿瑞斯托的圣徒嘴里听说了。
......
“身为‘刃鬼’伊森德的女儿...你居然连父亲的往事都没听过?”
多瑞亚斯苦笑着开口道,旋即轻轻摇了摇头:“看来你的生父将你保护的很好,没有把你卷入卡斯缇特的水深火热之中...”
“......”少女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准确来说,伊莱尔并非女儿。
死去的伊森德压根就想不到,他的长子会在一次阴谋中成为魔女。
但这个真相伊莱尔只能藏在自己心底,她可不想这位老圣徒将身为魔女的自己送上审判庭。
“我或许无法说出你真正想听的话,伊莱尔小姐。我只能作为一名曾站在卡斯缇特对面的阿瑞斯托军人,来讲述我眼中‘刃鬼’的故事。”
“...洗耳恭听,多瑞亚斯先生。”伊莱尔盯着圣徒灰青色的眼睛,平静地说。
“你知道我为何对你父亲一事记忆犹新吗?因为你的父亲曾在我们手中落败过。”
“作为当时卡斯缇特最年轻的将领——‘刃鬼’只是单纯凭借他肉体上的力量,就能和收到黎明女神加护的教廷骑士抗衡。在与你父亲的战斗中,他的双剑险些割断了我的喉咙......”
多瑞亚斯是带着敬意说出的这话。
伊莱尔当然尊重自己的父亲。但她实在是有些疑惑—父亲是怎样做到和这位强到夸张的圣徒抗衡的,回想起多瑞亚斯对决魔女时的表现。
“多瑞亚斯先生...恕我冒昧地多问一句。父亲他...是怎么面对您身上的神圣之力的?仅靠纯粹的蛮力和您势均力敌,属实令我难以置信。”
“还请你等我说完,伊莱尔小姐。”多瑞亚斯似乎早就猜到了伊莱尔会问这个,他解释道:
“黎明女神赋予的力量,并未是为了争斗本身存在的——而是为了守护和平。”
“守护和平?”
原来多瑞亚斯身上那夸张的力量,居然不是想用就用吗。这让伊莱尔稍感意外。
“是的。黎明女神的神圣之力,在面对不同的事物时发挥的效力也是不等的。”
“......”灵活标准?伊莱尔沉默了,要用女神的力量还怪麻烦的。
“例如上周在抗击魔女的时候,作为神圣之力的载体,我能发挥自己全力,黎明的神力将不予余力为我所用。”
“但在面对黎明女神教义之外、或是有悖教义的战斗时。黎明的力量将会失去本有的效力,甚至还会成为我的束缚,反倒成为我战斗的阻力。”
多瑞亚斯顿了顿,继续说道:“在我十五岁那年当上圣徒后,直至现在。我始终铭记着黎明女神的教诲,做正义之人、行正确之事。即便是被迫走上战场,我绝不会夺走任何一位无辜之人的性命。因此——主所赋予我的力量几乎从未失效过。”
圣徒话锋一转,他接着说:“和你的父亲,‘刃鬼’的那次对决中,我却失去了大部分黎明女神给予我的力量。”
“那个时候,我才二十出头。是个嫉恶如仇,容易冲动的年轻人。当黎明女神的祝福减弱的那一刻,我陷入了迷茫——”
壁炉的火光在多瑞亚斯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的目光穿过伊莱尔,仿佛看向遥远的过去。
“那时我年轻气盛,认定所有卡斯缇特人都是嗜血的恶魔。特别是你的父亲——‘刃鬼’这个名号,在我听来就是屠杀者的证明。”
伊莱尔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父亲在她记忆里总是沉默寡言,会在冬夜里为她掖好被角,会耐心教她辨认星空中的星座。那个温柔的男人,怎会是...
“但当我真正面对他时,黎明女神却收回了对我的祝福。”多瑞亚斯苦笑一声,“我的剑变得沉重,圣光黯淡如将熄的烛火。而你父亲的双剑...快得远超我的想象——他本可以取我性命,却在最后一刻偏转了剑锋。”
多瑞亚斯的声音低了下来:“所幸我们人多势众,才勉强将你父亲和格罗围困。”
“等会儿...格罗怎么也在?”
听到这个名字后,伊莱尔顿时疑惑了起来。
“他们曾经是战友关系。”多瑞亚斯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伊莱尔的这番发言他意识到了什么:“看来你的父亲和格罗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把这些往事告知于你。”
......
伊莱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杀父仇人居然和父亲的关系曾是战友。她强压下心中的疑虑,打算听多瑞亚斯先将这些往事说完。
“俘虏他们后,我坚持要立即处决这两位危险的人物。是我的挚友瑟坦特拦住了我。”
“审讯持续了三天。”多瑞亚斯苦笑一声,“你父亲一个字都没说,反倒是格罗...他把自己知道都供出来了,并且希望我们放走伊森德,并表示自己根本不怕死。”
“......”多瑞亚斯的话让伊莱尔更为震惊了,她再也没法维持脸上的平静。
“第四天清晨,斥候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斯缇特主力早已撤离。后来我们才明白,他们是被自己人出卖了。”多瑞亚斯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愤怒,“卡斯缇特的指挥官故意将他们引到我们的包围圈,就因为他们反对屠杀平民。”
“在我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瑟坦特建议我放了他们。”圣徒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说...身为弃子的两人不会再回到战场了。”
“但我驳回了瑟坦特的请求。”多瑞亚斯抬起头,“我坚持要在第七日黎明时分执行处决,但就在行刑前夜...”
圣徒站起身来,转向窗外。伊莱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庭院里的老橡树正在夜风中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风雪袭击了军营。帐篷被掀翻,战马受惊,守卫们乱作一团。等到天亮时,囚笼里已经空无一人。”
“后来呢?”伊莱尔轻声问道,“您...追捕过他们吗?”
“没有。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直到这次行动,我才重新见到了格罗。”多瑞亚斯转身,将视线落在了伊莱尔身上:
“格罗说...你是他的养女,是他战友的女儿。经过了这一周的观察,我才后知后觉,你应该是‘刃鬼’伊森德的孩子...”
伊莱尔低下头,沉默不语。
“伊莱尔小姐,请容我冒昧地打探一下你的隐私——”
“你的父亲,他是怎么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