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老约翰的描述后，伊莱尔几乎就能笃定这个叫卡尔的强盗和异教徒有关了。
“你先别说什么商队不商队的事。”
伊莱尔示意普林希特先听自己发言，而这位王女也难得顺从了伊莱尔的想法，虽然看上去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总该知道，那个叫卡尔的人住哪儿的吧？”
老约翰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呃...这我确实知道。”他慢吞吞地说，“卡尔就住在镇子西边的旧磨坊附近，一间带红屋顶的小屋。”
“能不能具体点？”伊莱尔毫不客气地追问道。
老约翰叹了口气，从柜台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用炭笔草草画了几道线：“知道镇子里西边的磨坊吧？沿着磨坊的路走到尽头，拐进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红屋顶的房子很容易就能找到。”
普林希特接过地图，仔细查看。艾丽莎凑过来瞥了一眼，挑眉道：“啧。这地方够偏的。”
“他喜欢呆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老约翰耸了耸肩，“毕竟他以前干过的勾当都见不得人。”
伊莱尔盯着老约翰的眼睛：“除了住处，他还有没有常去的地方？”
回想起修女艾米莉亚的话，伊莱尔继续说：“例如...废弃的谷仓这一类的地方？”
老约翰点点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那个废弃谷仓在镇子的北边。卡尔每次从任务回来，都会去谷仓待上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谷仓的位置，劳烦你说的更详细一点。”普林希特说。
老约翰又在羊皮纸上添了几笔：“沿着北边的小径走，穿过一片桦树林就能看到。”
艾丽莎跟想到什么似的，她插话道：“等等，你刚才说‘每次从任务回来’？那强盗难道接过很多次这种护送任务？”
“原来你们都知道卡尔他以前是个强盗。”
老约翰的话让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以卡尔除了接护送任务，平时就窝在那个红屋顶的小屋里？”卡泽挠了挠下巴，“那听上去可真有够自闭的。”
但艾丽莎似乎还不打算放过眼前的老男人：“老东西，你确定你不知道他平日里都在谷仓里做什么？”
老约翰举起双手：“黎明在上，我向您承诺——我真不知道卡尔那家伙平常都在干啥。协会只管登记任务，是不会管成员的私生活的。”
“得了。”艾丽莎冷冷地瞥了老约翰一眼：“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说谎。”
.......
普林希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夕阳已经将云层染成橘红色。她转向伊莱尔，询问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是先去谷仓还是先查卡尔的住处？”
伊莱尔皱眉：“现在的时间不早了，王女殿下。按理说应该等多瑞亚斯回来再——”
“我必须去。”普林希特提高了声音，她接着说道：“我们已经浪费一周时间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难道要坐等线索变冷吗？”
“王女殿下...”伊莱尔压低了声音，“您应该清楚，没有多瑞亚斯先生在、擅自行动的话，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我自己负责！”普林希特打断她，她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怒火，“我不是需要人时刻保护的瓷娃娃，伊莱尔。我是阿瑞斯托的王女，我有权决定自己的行动。”
伊莱尔沉默片刻，金色的眼睛直视着普林希特：“您说得对，您确实有权决定。但作为您的护卫，我也有权提出建议。”
“我说....”普林希特突然停下脚步，红瞳直视着伊莱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碍事？”
伊莱尔面无表情地说：“您想多了，王女殿下。”
“好——那就当我想多了。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总是擅自做决定？”普林希特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从冒险者协会开始，你就一直在替我做主！”
伊莱尔叹气，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我只是在确保你的安全。”
“我不需要你像对待易碎品一样对待我！”普林希特攥紧拳头，“我再强调一遍。我是阿瑞斯托的王女，不是需要你保护的累赘！”
艾丽莎在一旁看热闹道：“哇哦，王女殿下，这是发小脾气了？而伊莱尔居然还哄着她，也太搞笑了。”
“闭嘴，艾丽莎。”卡泽捅了捅艾丽莎的胳膊。
伊莱尔深吸一口气：“听着，王女殿下。多瑞亚斯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有责任确保你的安全。”
“责任？”普林希特冷笑一声，“我也同样背负了责任，比你更为沉重的责任——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啊，伊莱尔...”
普林希特的这句话给伊莱尔人听傻了。
“羡慕......我？”伊莱尔的声音变得异常干涩。
开什么玩笑.......
这个王女是脑子被驴踢了？
伊莱尔很快便回过神来——在普林希特的认知里，她只是自己的‘养父’格罗手下的佣兵，她对自己背负的仇恨一无所知。
“是啊，我羡慕你能自由地做选择，能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像我这样，背上了‘王女’这个沉重的包袱....”
普林希特抬起头，夕阳将她的金发染成火焰般的颜色。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得来的永远只有否认，他们永远都认为我不过是阿瑞斯托的花瓶——就连现在，我想证明自己有能力调查这件事，你也要拦着我！”
伊莱尔感觉喉咙发紧。她看着眼前这个急于渴望证明自己的王女，一时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普林希特根本不知道，她所羡慕的‘自由’，是用怎样的代价换来的。
“羡慕......吗.......？”
——羡慕自己这个被复仇诅咒的人生？
——羡慕这个连做梦都在杀人的夜晚？
伊莱尔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又松开，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夕阳的余晖刺痛她的眼睛，让她想起八年前，父亲死去时同样被血色浸染的黄昏。
......
但这些终究只能是少女独自背负。
“王女殿下....”伊莱尔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她最后选择了王女妥协:
“您说的没错，是我越界了。”
普林希特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伊莱尔会突然服软。
“听从你的想法，普林希特殿下。”伊莱尔继续说道，金色的眸子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深邃，“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答应我两件事。”
普林希特警惕地看着她：“什...什么事？”
“第一，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返回庄园。第二...”
伊莱尔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必须保持警惕，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
艾丽莎欣慰地点了点头：“哟......居然学会妥协了。要是格罗那家伙看到你这样，应该会很高兴吧！”
“艾丽莎！”卡泽捏了捏乐子人艾丽莎的手臂。
但伊莱尔没有理会女法师的调侃，只是静静地看着普林希特：“您同意吗？”
普林希特抿了抿嘴唇，最终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就这么定了。”伊莱尔转身走向冒险者协会的出口，背影挺拔如剑。
“唔....伊莱尔小姐的表情好可怕。”莉莉弱弱地说，从刚才开始，她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哈——怕什么。”艾丽莎笑着揉了揉莉莉的脑袋，“你是没见过，伊莱尔和那个‘黑锋’吵架时箭弩拔张的模样...那才叫刺激。”
“刺激吗...”卡泽扶额，他的想法和莉莉一致。在看听到普林希特说‘羡慕’伊莱尔的时候，他还真发自内心地为两人捏了把汗。
不过好在，伊莱尔最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
“等等、伊莱尔......”看着伊莱尔以阴沉的表情乖乖顺从自己的要求，普林希特反倒是有些不适应，她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
“还以为......你又要把我训一顿呢。”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别在意。”
伊莱尔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背负的东西，您说得对，我不该替您做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