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尔的这句话说出口后,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凝固了起来。
洛卡斯公爵看上去似乎并不介意伊莱尔的失礼。他的手指停在茶杯边缘,湛蓝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位银发少女。
“你说的不无道理,伊莱尔小姐。”他缓缓开口,声音低而不沉,“我并非质疑你的判断。只是艾米莉亚修女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救助贫民,她的善行有目共睹。”
“洛卡斯先生说的没错。”普林希特放下茶杯,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虽然你的直觉挺准的,这我得承认。但我还是想问——伊莱尔,你有更直接的证据吗?”
“......没有。”伊莱尔干脆地回答,
“我只是在主观臆断她有问题。”
听完伊莱尔这番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后,艾丽莎替伊莱尔圆场道:“抱歉了,公爵大人。我替伊莱尔这个小混蛋向您道歉。这孩子确实欠管教,您知道的...毕竟她的监护人是格罗,只能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了。”
“......”
伊莱尔有些不高兴地望向艾丽莎,只见女法师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即便伊莱尔清楚她是为自己打圆场,但伊莱尔可不愿意听到格罗是自己‘父亲’这种话。
“这些判断......也不是全都来源于直觉吧。”伊莱尔转向洛卡斯,金色的眸子在火光下显得格外锐利,“她提供的线索太过精准,就像......”
“就像故意引导我们发现卡尔,对吧?”卡泽接话,他靠在椅背上,伤口包扎后脸色好了许多,“我懂你意思,但这也可能是巧合吧?可不兴随便冤枉好人啊。”
洛卡斯的目光在伊莱尔和普林希特之间游移,“伊莱尔小姐的想法确实值得重视。”
他最终如此开口道,声音低沉而慎重,看起来他是真不愿意去怀疑那位名作艾米莉亚的修女:“我会亲自查查艾米莉亚修女的底细。但详细情况,还得等圣徒多瑞亚斯先生回来后再定夺。”
普林希特点头:“我觉得可以,这样挺稳妥的。”
“在此之前——”洛卡斯站起身,深色的外套在火光下泛着暗纹,“各位先休息吧。我已经派人去探查卡尔的小屋了,一有线索会立刻通知你们。”
“我也确实累了,格罗不在,佣兵团现在也没人看着。那群家伙必须要有人时刻盯着才行。”
艾丽莎边说话边打了个哈欠,“那今天就这样吧,洛卡斯先生、还有王女殿下。我就和这傻大个先回佣兵团了。”
话罢,她拽了拽卡泽的袖子,“走了,别用你这幅狼狈的样子在这儿碍公爵大人的眼。”
卡泽站起身,肩膀的绷带下仍渗着血丝,小声嘀咕道:“啧,给我轻点啊。”
普林希特也跟着艾丽莎他们站起身来,对伊莱尔和莉莉使了个眼神:“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洛卡斯先生。”
“那就散会吧,辛苦了,各位。希望大家能休息好,我会加强雷恩镇的警戒。”
洛卡斯如此说道。她金色的眸子扫过洛卡斯的脸,仿佛在确认他话中的诚意。
....听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
伊莱尔最后没有多言。
......
“导师不在身边,看来我还是能做好事嘛。”
夜色渐深,雷恩镇的街道上只剩下零星几盏灯火。伊莱尔跟在普林希特身后,银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莉莉提着油灯走在最前面,带着她们回到庄园的住处。
“伊莱尔。普林希特停下脚步,红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关于艾米莉亚修女的事...你的直觉真的准吗吗?”
伊莱尔微微侧头:“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几乎从未出错过。”
伊莱尔在停顿片刻后,她继续开口道:
“我们今天的遭遇都是被她引导,从而才发生意外的。难道你不觉得她的所作为为很可疑吗?”
“你说的有道理……被黑金之火控制的佣兵能在那种时候找上门来,这用巧合来解释未免太牵强了。”普林希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怀疑她是故意引导我们发现卡尔,从而安排人袭击我的?”
“嗯。”伊莱尔的目光投向远处,模仿起艾米莉亚说话时的模样:“而且她提到‘死亡不是终点’时的语气...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劲。”
莉莉的瑟瑟发抖道:“呜...伊莱尔小姐别说了,咱想想刚刚的事就害怕...”
普林希特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莉莉的脑袋:“好啦,不吓你了。”她转向伊莱尔,“不过既然洛卡斯公爵答应调查,我们就先观望一会儿吧。”
三人来到了王女被安置的住所前。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
“到了!”莉莉小跑着推开门,“咱去准备热水为您沐浴!殿下今天一定累坏了。”
普林希特走进门厅,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伊莱尔:“对了,你的伤...需要重新包扎吗?”
伊莱尔摇头:“小伤而已,已经处理过了。”
“……这样吗。”普林希特犹豫了一下,“那个...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伊莱尔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这是我的职责。”
“不是职责的问题,伊莱尔…”普林希特的声音很轻,她扯着自己金色的发丝,脸涨的通红,似乎在为即将出口什么而纠缠着。
“我先去休息了,殿下。有什么事就叫我吧。”
她还未等王女的话出口,边转身走向楼梯。
“晚安,王女殿下。”
........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内,伊莱尔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教堂的轮廓。夜风吹动她的银发,带来一丝凉意。
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门开了,莉莉端着茶盘走了进来:“伊莱尔小姐,咱泡了安神的茶...”
“谢谢。”伊莱尔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她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莉莉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犹豫地站在门口:“那个...伊莱尔小姐和殿下之间是不是...关系缓和些了?”
“我和王女殿下一直都雇佣的主从关系。”伊莱尔语气淡漠地说道:“不存在你所想的缓和,莉莉小姐。”
莉莉的耳朵耷拉下来:“咱明白了。那...伊莱尔小姐早点休息。”
门轻轻关上后,伊莱尔长舒一口气。她放下茶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怀表——那是格罗在父亲死后,从他身上刮出来的物件。
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记住为何而战'。
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伊莱尔的思绪飘回了那个雪夜。父亲临终前的话语,格罗颤抖的剑尖,还有...那个被刻意隐瞒的真相。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伊莱尔收起怀表,决定暂时放下这些纷乱的思绪。她需要休息,明天还有更多谜团等着解答。
......
与此同时,在雷恩镇另一端的教堂内,艾米莉亚修女跪在祭坛前祈祷。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洁白的头巾上投下斑斓的色彩。
“仁慈的黎明女神啊...”她的声音轻柔而虔诚,“请宽恕迷途的羔羊...”
修女抬起头,澄澈的蓝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伸手抚过祭坛上的烛台,火焰突然变成了诡异的黑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