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前,雷恩镇郊外。
卡泽一瘸一拐地跟在艾丽莎身后,肩膀的绷带在夜风中作响。月光将石板路照得发亮,身后雷恩镇的喧闹声逐渐消融在茫茫的夜色中。
“唉......我好饿。”
卡泽吐掉嘴里的草茎,揉了揉的肚皮:“我说,艾丽莎。我们真该在公爵那边蹭顿晚饭再走吧?本来今天该轮到休息的,结果不但没休成,还差点把小命给丢了......”
“呵——你不是才为科尔变成活尸一事而感到悲伤吗?咋这么快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我还以为,你这家伙终于能克制嘴馋的坏毛病了。”
“这什么话?两者互不冲突好吧?”
卡泽理直气壮地说道:“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把那些疯疯癫癫的莫尔给揪出来。”
“......麻烦有点脸,至少别在公爵面前当讨口子行吗?”
艾丽莎翻了个白眼,卡泽刚想在嘴上和她辩驳些什么,他的话被一阵悠扬的歌声打断。
“♪当银月爬上柳梢头,守夜人打着盹守钟楼~♪”
“♪黑袍的渡鸦衔来骨笛,在坟场之上狂舞~♪”
“哈?”
卡泽循声望去。只见路边的橡树上,一个银发女子正抱着一把雕花竖琴,指尖拨弄着琴弦,唱着一首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歌谣:
“♪当黎明女神闭上眼,莫尔的信徒就出来蹦跶~嘿!~♪”
那人影腰间系着一罐酒壶,歌声里带着三分醉意,
“♪祂左手拎着腐锈镰刀。右手抱着骷髅新娘。祂说死亡并非终点,万物终将腐朽~♪”
...
“莫尔信徒都来了?”艾丽莎凑到卡泽耳边说道,她的手已经摁在自己的法杖上:“这女人不像正常人,要把她给抓回营地吗?”
“你先别急,先看看情况。”卡泽制止了艾丽莎。
...
“♪当黎明女神睁开眼,第一缕阳光洒落,所有秘密都该埋葬~♪”
她最后一个尾音带着醉意的颤音,酒壶‘哐当’一声砸在卡泽脚边,溅起的液体打湿了他的下半身。
“我*阿瑞斯托粗口*。”
“丸辣——我的酒!”树上的女人高呼道,她看了眼树下骂骂咧咧的卡泽,立刻改口道:
“哎呦!你看我这不小心的...实在对不住啊,大兄弟!”树上的人影一个翻身跃下,动作矫健得像只山猫。她拍了拍深蓝色斗篷上的树叶,露出左眼下醒目的泪痣,
“抱歉抱歉...这月光太亮,晃得我眼晕。”
艾丽莎的法杖尖端亮起微弱的红光,照亮了对方腰间的细剑和造型古怪的竖琴。女法师皮笑肉不笑地说:
“大晚上的跑到树上奏乐,你还挺有雅兴的。”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不瞒你说,在下是个有点厉害的吟游诗人。”银发女子大笑着拍了拍琴身,突然凑近艾丽莎,
“嗯,不错不错。你身上有股好闻的魔法气息...等等!”她凑到了艾丽莎身边,鼻子抽动两下。
“你是狗吗?”
艾丽莎皱眉,直抒胸臆地骂道。
“嘿嘿,你说得对。我的嗅觉确实堪比猎犬那样敏锐。”
自称吟游诗人的女人似乎很是厚脸皮,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后又凑到了卡泽身前,对准他嗅了嗅。
不过当她闻到卡泽身上的气息后,她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你看上去不太好呢,大兄弟,感觉你命不久矣啊。而且身上还残余着魔女火焰的气息。”
“等等......这是啥意思?”
卡泽无视了吟游诗人的前半句话,他表情严肃对女人的下半句话追问道:“你又是知道莫尔信徒、又是知道魔女火焰的,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这些事的?”
“作为最近把雷恩镇附近走了个遍的吟游诗人,我当然知道这些传闻。本来我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直接离开雷恩镇的——但某个谨慎的酒馆老板却把我留在这里当保镖了。”
“...是吗?”卡泽听着银发女人的回答,他大概猜到了雇佣她的酒馆老板是谁——估摸着就是那位半身人。
“可你为什么连魔女的火焰都知道?不瞒你说,我刚刚确实被那该死的火焰烧着了。”
“.......”
银发女人没有回答卡泽的疑问。直勾勾地盯着卡泽身后的方向,方才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的彻底。
不对劲。
一阵刺骨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脊背——那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来自生命本能的警告。
“有大家伙靠近了,大兄弟。”银发女人轻声道,声音里再没有半点醉意,“有东西在模仿人类的脚步声。”
卡泽吞了吞口水,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科尔出现的时候。同样的预感,又降临在他的身上...
道路两旁的树丛深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节奏缓慢而沉重,像是某种巨兽在踱步。
“小心,你们两个!!!”
银发女人高声喝到。她的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路旁的灌木丛中闪电般窜出。卡泽只来得及看到一把锈迹斑斑的巨斧在月光下泛着血光,直劈向他的面门。
“不用你讲,臭丫头!”
艾丽莎的法杖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道火墙在卡泽面前骤然升起。
巨斧劈开火焰,余势不减地砸向卡泽。千钧一发之际,卡泽侧身翻滚,斧刃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在地上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倒霉的卡泽再次成为了吸引仇恨的对象。
“血斧.....雷格纳?”卡泽认出了这把标志性的武器,冷汗浸透后背,“等等……这家伙不是已经......死了?”
“哪儿有这么容易死?”银发女子冷笑一声,手中的细剑出鞘,
“大兄弟,你还是谨慎点吧。”
树林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阴影。
——那正是卡泽所认识的雷格纳。但他现在的状态,只能用‘骇人’二字形容。
雷格纳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双眼燃烧着黑金色的火焰,胸前的伤口处缠绕着同样的诡异火焰。
“死亡...即新生...”
他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回响。
卡泽瞳孔猛缩,狼头人身的熟悉面容——那正是在半个月前被格罗亲手杀掉的‘血斧’雷格纳。卡泽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运作不过来了——
艾丽莎的法杖再次亮起:“卡泽,退后!这家伙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不是废话吗?”卡泽拔出巨剑,肩膀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再次渗出血来,
“——问题是这家伙为什么复活,又什么会在这里拦路啊?”
银发女子挡在人高马大的卡泽面前,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血斧的身影:
“退后,大兄弟。你不是他的对手——”她的细剑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
“顺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伊莉丝•克劳德,是个非常能打的吟游诗人!”
“这是自我介绍的时候吗?”卡泽欲哭无泪地吐槽道。
雷格纳的巨斧再次举起,黑金色的火焰顺着斧刃蔓延。伊莉丝啧了一声:“现在好像没有聊天的机会了。”
巨斧带着破空声劈下,伊莉丝轻盈地跃起,细剑精准地点在斧刃侧面,借力翻身落在雷格纳身后。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简直就在跳舞一样。
“我打不过这家伙!”她头也不回地喊道,“所以——你们两个,准备好跑路了吗?”
艾丽莎的法杖已经凝聚起耀眼的红光:“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欣赏你的杂技表演吗?”
卡泽则死死盯着雷格纳的动作:“这家伙的速度比之前那个科尔快多了!”
“因为他是'血斧'啊,大兄弟!”伊莉丝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怪的金属圆盘,
“三秒后我会启动传送阵,不想被切成两半就赶紧靠过来!”
雷格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黑金色的火焰突然暴涨。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巨斧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横扫而来。
“传送魔法?”艾丽莎表情惊讶,“你是怎么——”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大姐!”
伊莉丝将金属圆盘重重砸在地上,复杂的魔法阵瞬间展开。蓝白色的光芒吞没了三人的身影,巨斧劈了个空,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当光芒散去时,原地只剩下雷格纳愤怒的吼叫声在夜空中回荡。